“听说你要请假?”工头皱眉道。
“是。”叶强有些不好意思。
工头虽然和大李有亲戚关系,但是除了有点包庇他以外,其他方面还是比较公正。
这几年来,对叶强也是不错。
所以叶强对他也很客气。
工头看着叶强稚嫩的脸庞,突然开口说道:“强子,你来有几年了。哥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您说。”
“咱都是农民,手上别的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工头说道。
“但是咱农民,就是踏实。有多少劲,就使多少劲儿,挣的钱,都是汗水钱,不丢人。”
叶强点了点头。
工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咱工友,都不容易。”
“谁身上都有点伤,老王腿下雨连道的走不了,老张干二天歇一天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老何拖着个断腿,老白前年被机器轧了,左手就二根手指。”
“都不容易。但是都在工地上,踏踏实实,靠自己这一把子力气干活。”
“为什么?”
叶强隐隐感觉到了工头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插嘴,还是想把话听完。
工头掏出一根烟来,大李凑上来,要给他点。
工头烦闷的将大李推开,自己点上。
这小子他也烦,遭不住家里老母亲念叨,“都是亲戚,帮衬帮衬”。
大李被驳了面子,心下恼怒,怨恨的看了叶强一眼。
工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叶强认真道:
“一身是伤,都在工地干,没别的原因。”
“他们都是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不能垮!”
顶梁柱,不能垮!
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叶强。
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妹妹。
他虽然才19岁,但他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之一了。
他知道,家里的担子有多重。
工头继续说道:“他们随便一个,垮一个,就是垮全家。”
“体力活,一身汗,出门还被人嫌弃。谁愿意干这事儿?谁不想中彩票?谁不想一夜暴富?”
“但是他们念叨归念叨,每天早上起来,擦把脸,上工地继续干。”
“就是这一口气,撑起了全家。”
“一家老小,就靠男人这一口气顶着。踏踏实实干活,老老实实挣钱。”
工头这番话,实在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在工地上干了十来年了,什么人没见过?
想要暴富的,想要出名的,想要走捷径的,无一例外,没一个好的。
所以看到叶强,工头就想到了那些人。
在工头眼里,叶强是个好孩子,干活也卖力。
今天又听说他要请假出去演戏,这才忍不住劝几句。
“哥说这些,也不是瞧不起你。但是咱农民都是实在人。”
工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别说咱们,你看看京影出来的那些孩子,有背景的多的是,长得好看的多得是。”
“他们里面,十个也不一定能出头一两个。咱一普通农民,拿啥跟人家比?”
说到这里,工头陷入到沉默之中。
叶强沉默片刻,心中思绪万千。
他深深吸了口烟,还是说道:“哥,我不服。”
工头微微有些震惊,他抬头看着叶强:“什么?”
叶强深吸一口气:“哥,我不服。”
他不想解释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理。
他只知道,他想演戏,他不服。
我是个农民的儿子,我是想演戏。
但谁说的?农民的儿子就不能演戏了?就不能当明星了?
谁说的?
工头看着叶强,忽然之间,他觉得好像重新认识这个小孩了。
以往那些做梦的孩子,张口闭口,就是要发财,要出名。
会说“我不服”的,还真只有叶强一个人。
不知怎的,工头心中突然生起了别样的情绪。
看着叶强,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孩子条件差,孩子是和别人比不了。
但孩子想出去闯闯,他就想去试试,他就是不服,做长辈的怎么说?
工头灭掉烟,拍了拍叶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哥和你说这几句,也拦不住你。”
“哥也不劝你了。”
“但是哥最后和你说一句话。”
“你在外面混的时候,你多想想你老妈,多想想你老爸,想想你妹妹。”
“你多问问自己,踏不踏实?”
“你要觉得踏实,你就继续去干。没别的,咱农民就是实在,干就完了。”
不等叶强说什么,工头转身便走。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叶强说道:“强子,你反正记着。后面要是还想干活了。”
“来找哥,哥给你留个位置。”
说罢,他大步离开。
叶强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冲着工头大喊道:“哥,谢谢你!”
工头摆了摆手,扶正帽子往施工现场走去。
大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心里老大不爽。
他对着工头走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踏马的,装什么装。”
叶强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种人,好赖都分不清楚,实在是没必要和他浪费时间。
大李眼珠子一转,却跟了上来,边走边叨叨。
“叶强,我叔都说了,别踏马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什么狗屁条件,啊?还想做明星?”
“别出去被人骗了……”
叶强实在有点受不了他了,站住身形,大声道:“不是,你有完没完?”
“我告诉你,我忙得很,没空和你在这闲扯淡。”
大李一脸冤枉道:“不是,我叔说你就说得,我说你就说不得啦?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叶强一边走,一边骂道:“放屁!滚蛋!”
大李一听,叶强骂人了。
他调子也高了起来:“耶?我说你个小*崽子,你踏马谁啊?跟老子这样说话?”
“我今儿还把话放这儿了,别说你是不是真接着戏了,还是在外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就算是真接了戏!我赌你没两月,还得灰溜溜的回来,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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