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北城,2003年。
临近春节,街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里里外外热闹繁华。街里街坊,拎着采购的年货,见面打个招呼,脸上都是笑容。
……
城北一处工地还在施工。
一名穿着警示服、带着安全帽,满脸灰尘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正在砖头堆旁抽烟。
他人很年轻,但他手上的纹路很深,指甲里全是黑泥。
“叶强,有你的电话。”
工地门口,有个人在那喊着。
“哎,来了。”
叶强掐灭烟头,将剩余没抽完的部分塞到兜里,赶忙跑了出去。
工地门口有一个杂货铺,里面装有公共电话。
老板和叶强很熟了,见他跑来,轻声说道:“你妈的电话。”
叶强点点头,拿起放在一旁的听筒。
“喂,妈。”
“哎,强子。”
电话那头,妈妈听到他的声音很高兴。
两人寒暄了几句。
妈妈问道:“强子,今年你回家不?你妹妹在家里老是念叨,好几年没见过哥哥了。”
“妹妹病咋样了……”叶强拿着听筒,一边听着,一边用破了个口的帆布鞋拨弄着碎石子。
妈妈回道:
“还是那样。咱也没钱换肾,反正就这么维持着。”
“我老和她说,要念着哥哥的好,她那病啊,要是没哥哥挣钱,没法治。”
“就是最近透析的价格涨了不少,400块一次了,我看和王医生商量着,能不能少做几次。”
叶强嗯了一声:“钱还够用不……”
妈妈沉默片刻,为难道:“这一周应付过去没啥问题,下周的钱还没着落……”
“我这几天又挣了不少,这两天我上邮局给你汇过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
“妈,不说了,长途电话也贵。”
“唉,你真不回来了?家里好几年就咱们娘俩了,你爸也不回。”
妈妈的声音有些落寞。
叶强安慰道:“妈,咱都在外挣钱。哪天妹妹病好了,咱回来好好过个年。”
妈妈不甘心道:“你妹妹说了,少做一次透析,咱省点钱,回家过个年。我也问了王医生了,他说没事。”
叶强苦笑道:“妈说啥呢,这病停不得。再说了,工地上好着呢,过年挣钱多。”
他将脚下的碎石踢出去了。
妈妈还想说话。
“但是王医生都说了……”
叶强道道:“不说了啊妈,我工地上还干着活呢!”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往工地上一边走着,一边掏内兜。
兜里零零碎碎,加在一起350块钱。这是干5天挣的钱,还不够透析一次的费用。
叶强忍不住苦笑,心里有点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过年了,难道他不想回家吗?
几年没吃过老家的胡辣汤了。
……
他今年19岁,是一个穿越者。
前世他是个龙套演员,二十来岁还在横飘。虽然梦想没有着落,但家里人多,在老家务农,生计倒是不用愁。
可惜,一次替身,高空坠落,人没了。
醒来时,他就到了这个身体里。
当时原主,那小孩才十岁。在河里摸鱼,估摸着应该是淹死了。
按着小孩的记忆,他回到家以后,就成了家庭的一份子。
都是农村家庭,倒也没不适应。
家里也很和睦。
就是家里人少,也没经济作物,老两口务农一年挣不了几个钱。
本来他和妹妹还读着书,15岁那年,妹妹病了。
开始说是不舒服,穷人家也不敢随便去医院,就让她养着。后来实在不行了,去医院一查,慢性肾炎。
因为耽误治疗,已经需要透析了。
透析一次就是400块。
老两口一年种地,也就挣个一两万块,哪来的钱治?
看着娃死,又狠不下心。
于是,叶强书也不读了,他和老父亲,一个北上,一个南下,进城务工。
妈妈就在家里照顾妹妹。
这家就这么维持下来了。
穷人家的日子,就是这样,遇上个天灾人祸就要跨。
跨不了的,就榨干人,能维持,但看不到头。
……
叶强掏出刚才没抽完的烟,点燃后,狠狠抽了一口,这才进入到工地中。
心里打定主意,晚上找老张借点钱,凑个400寄回去。
干完一天的活,身心俱疲的叶强回到工地搭的临时宿舍。
房间里烟雾缭绕,大通铺,放着一堆杂物。
“老张,借我60。”
叶强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警示衣。
老张也知道叶强家里情况,他虽不富裕,但有点余粮。
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六张皱巴巴的十块,递给了叶强。
叶强道了声谢,放好钱,又从枕头上下面掏出一面镜子。
镜子裂了,塑料花边框透着一股廉价。
但这是叶强唯一一个,和生活无关,但和梦想有关的东西。
他打了一盆水,清洗着脸上的灰泥,又拨弄了两下几个礼拜没洗的头。
看见叶强在照镜子,一旁突然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哟,我说,大明星又要去演戏了。今天演什么角儿啊?”
叶强看都不看他一眼,呵道:“滚蛋!”
说话那人,人都叫他大李。靠着叔叔是个头的关系,他在工地里混着。
但是为人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受其他的工友待见。
看叶强没反应,大李凑上来说道:“唉,你也带带哥们儿呗?”
叶强还是没理他。
“咱也想演个尸体,演个小兵啊啥的,搞不好哪天又个白嫩的娘们儿看上咱了,也能一飞冲天呢。”大李眉飞色舞。
工地里好这一口,但凡是提到白嫩娘们儿,气氛就搞起来了。
大家哈哈大笑。
叶强看了下时间,有点来不及了。
“让开。”
他推开大李,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大李全程被无视,心里非常不爽。
看着叶强的背影,他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明星哪。”
他拉着另一个工友,说道:“哎你知道吗,那小子,就是去剧组混个盒饭吃的。”
“上次他不是鼻青脸肿吗?听说是多看了娘们儿一眼,那娘们儿和剧组里的老板搞过,后来就把他打了……”
他翘着二郎腿,一个劲儿的编排着。
叶强却不知道这些。
去往影厂的公交呼呼开着,叶强靠窗,沉沉睡着了。
身上的汗味儿还很浓,旁边人嫌弃的捂着鼻子,离他远了一些。
唯有一个眼神闪烁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叶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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