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救赎者
第四章 交易（旧版）

古拉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会吃人的巨兽，即使再姣好的面庞此刻也显得狰狞。竹轩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些，撤回了目光，撒开手。

“我没有恶意。你都说了会相信我，那么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肯定事出有因，我不可能指望一个可能在加害我的公司来办理我的申诉。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

古拉低头看着地板，被竹轩的反差搞得有些混乱。

“好好想想吧。”说完这话，竹轩夺门而出。

竹轩抢先一步拿走了胶囊。

临走时，他反身一把将古拉抱住，用极小地声音在她耳旁说：

“销毁记忆之前，喝下这瓶药。明晚九点到空灵街32号，问老板要3束黄莺花，1束散希，7束星耀。老板会告诉你没有那么多星耀，你就说用218束栀语替代，老板告诉你价格后，你回答说行价也就3.98普币，你最多给到5普币，她就会带你来见我。我最多等你到十点。”

竹轩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瓶手指大小的药剂放进了她的外套兜里。

是一个大约只有5厘米长的细长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偏紫光的液体。古拉放在厕所的白炽灯下看了又看，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这个过程犹豫许久，但她将瓶盖打开一饮而尽时又是那么果决。

她用工作服的衣角包裹玻璃瓶，啪一声拍在墙上把它砸地粉碎。

她将碎渣掸进马桶，按下冲水键后朝记忆销毁中心走去。

（平行宇宙政府有关穿越的纪法规定：

1、平行宇宙旅行穿越公司需对其客户的个人隐私严格保密，必须设立由政府部门监管的【记忆销毁中心】。

2、公司内任何员工不得因任何理由保有客户记忆。

3、唤醒者在完成客户服务后当日销毁相关记忆。）

古拉坐在销毁室上的椅子上，在正式开始前需要进行三次客户信息复核。

她伪装地不错，没人发现异样。

记忆连接器的导管插入了她的脑神经。

因为紧张而异常敏感，探索仪的导管在脑内微小的移动让她感觉不适。

“不用这么紧张。”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对她说。

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说话更好，便闭上眼睛。

第二天：

“喂，凯蒂，我是阿丽塔。”

阿丽塔是唤醒者主管，古拉接到电话时十分疑惑，两人此前没有什么交集。

“您好。”

“昨日你接待的旅行者名叫竹轩，还有印象吗？”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药物监管部门反映药物回收时有缺少，经查证是你昨天接到的那名旅客拿走了。”

“怎…怎么会呢？他要那个东西干吗？”古拉装作吃惊，一副大祸临头样子。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客户偷盗行为也时有发生，我打电话是想知道你在接待他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古拉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镇静剂的事情告诉她。

“说起来，我去飞船上接他的时候他是清醒的状态，还拿走了镇静剂呢。实在是吓了我一跳。”

阿丽塔对着一旁正在做记录的人点了点头。

记录者眼前的电脑定格在竹轩手持镇静剂准备从沉睡舱走出来的监控画面上。

“嗯…那你没有对他进行注射是吗？”

“客人对注射镇静剂比较抗拒，加之没有明显攻击行为，所以我也就没有注射。”

她的操作完全合规，阿丽塔挑不出什么毛病。

“还有别的吗？”阿丽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仿佛已经抓住了什么把柄。

“他在走前给了我一个拥抱…说实话，当时吓得我都想报警了…还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客户感激唤醒者帮助他们恢复记忆，这种举动也非常平常，为什么会想报警呢？”

阿丽塔觉得自己抓住了她漏洞。

“大概是和他本人的记忆有关吧，当时就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古拉从容地微笑，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她要问什么。

“他的记忆有什么问题吗？”

猜中了，果然是在套话。

“这…我自然是不记得了……”古拉眨了眨眼睛，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还是做出一副令人嫌恶的故作天真的表情：“您是知道规矩的。现在我只记得进入客人记忆前后的事情和当下的感受。”

对面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古拉开口了：

“阿丽塔女士，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记忆导入胶囊的遗失需要我负责吗？”

“药物监管部门后续会联系你做一些调查，记得保持通讯畅通。”

说完，阿丽塔马上挂断了电话。

“看样子，她没什么问题……”她对身后的人说。

那人把自己的脸藏在光的背面，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除了你，一开始就没人觉得她有问题。”他换了一边腿翘起，悠哉地抖动着：“都说了，竹轩这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出这馊主意的时候，我都没打算拦着你，无非就是想看看你能做出个什么名堂。

“现在好了，一条大鱼跑了。

“你该庆幸，还有三条鱼在网里。”

那人说得阿丽塔哑口无言，她攥紧拳头双眼凝视着电脑上的监控，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害怕，握紧的双手有些颤抖。

那人起身离开，阿丽塔叫住了他。

“那药…怎么办？”

他只是转过头，灯光终于打在了他的脸上。

灯光照射下的鹰钩鼻投射出的阴影挡住了一半的脸，两瓣嘴唇薄地像是这人永远在抿着嘴，三角眼里透露着厌恶和幸灾乐祸。

“呵…那不重要。你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

“鲁岐，帮帮我…”

这次他没再回头。

阿丽塔的猜忌让古拉有些不安。

于是她挂断电话后只身前往了空灵街。

她惊讶地发现32号并不是一间花店，而是一家红酒店。

她猜想可能是竹轩在慌乱中报错了门牌，于是趁着还有时间围着空灵街转了一圈，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花店。

她硬着头皮走进了32号店。

“欢迎光临，我们这里有葡萄酒、噜果酒、塔布酒，请问比较喜欢哪一种呢？”

店主是一位穿着性感的女士，她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要参加上流舞会那样，举手投足优雅灵动。

“啊，您好……我需要……3束黄莺花……还有……”

“小姐，您可能走错了地方。我们这里不卖花呢。”

古拉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嗯……但是我想我确实需要……3束黄莺，1束散希，7束星耀。”

这位性感的女士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我这里没有那么多星耀。”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酒柜后侧方变魔术般拿出了几朵鲜花。

“那就用218束栀语代替星耀吧。”

“好的。一共是54普币，请问您怎么支付呢。”

“市价也不过3.98普币，我最多给你5普币。”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古拉，随手将花放下，走到了侧边的门旁。

“还在等什么呢？”

古拉赶忙跟了上去。

门里有一个地下通道，通道两旁点着很简陋的油灯才能勉强看清阶梯。

走下阶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酒窖，穿越过数排酒窖后在一个终于在一个炉壁前停下，随后她调整了几瓶酒的位置，按下炉壁上方一个有关红酒图腾的砖块，炉壁便旋转开。

进入炉壁，黑暗的室内灯光亮起。眼前的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她示意古拉坐在沙发上等待。

屋内的装潢极尽奢华。

沙发下的地毯是天空之城守护灵兽云龙的龙皮，在暗红色的毛毯衬托下像是一只正在休憩的云龙。

除去炉壁旋转的那面墙，其他三面都是通天的书柜，书柜上摆放满了各种古书。书柜则是由上好的木料打造。

硕大的吊灯占据了2/3的天花板，将房间点亮地犹如白昼。

正当古拉观察时，一声啪嗒，她对面书墙开了一扇门。

竹轩优哉游哉地拿着一本书从门里出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灰白色睡衣，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防滑耳钩随着他的步伐灵动地摇摆，让他看起来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你好啊凯蒂，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您好，竹轩先生。”

“唉，你就是改不过口对吧？”

“不好意思。”古拉毫无歉意。

竹轩正对着她坐了下来，店主端来噜果酒和一桶冰后从炉壁走了出去，壁墙随着她背影的消失缓缓关上。

“你可以喝酒吧？”

“可以喝一点。”

竹轩举起酒杯，等待着与她碰杯，古拉回应后只是小酌一口，苦涩瞬时充满了口腔，她不自觉眉头紧皱。

“拜托，这可是好酒，凯蒂女士。”

“非常抱歉。”

“对了，你还记得我的母亲叫什么吗？”

“安宁女士。问这个……”

古拉想知道他问这种白痴问题干嘛，方才意识到对方是为了测试自己记忆是否被销毁，话说一半便又咽了回去。

“我的母星呢？”

“J-90，斯林星球。”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竹轩，这个你已经知道了。

“请不要再叫我先生了，也别老“您”、“您”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叫凯蒂对吧？”

“古拉。”

竹轩挑挑眉毛。

“很高兴认识你，古拉。刚才问你的那些问题也是想确保你的记忆没有被销毁。”

“你之前给我的药…”

“【记忆阻断】，顾名思义，吃了之后你的记忆不会被销毁或者导出。”

“你的意思是，记忆探索仪不能读到我的记忆吗？”

“既然不能读到记忆的全貌，也就不可能销毁。”

竹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耐心地解释着：

“你可能会好奇，既然无法读记忆，那系统提取出的那部分是什么。这个药物最神奇的作用就在于：它会将记忆信息模糊化后欺骗系统。”

他缓慢地吐出烟雾，眼神像是看向远方。

“这个药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又会有这种药？难不成你当初……”

“是的，登录飞船前做记忆登记时我就服用了这个药物。”

穿越平行宇宙之前，旅行者会被要求做记忆登记，这是为了确保失忆后能让自己恢复记忆。

“这么说来，很可能就是记忆阻断药造成了你的记忆偏差。”

“不可能。”

“为什么？”

“记忆阻断只会模糊记忆信息，不会弄虚作假。偏差是人为的。”

“你的意思是…”

“古拉女士是不愿意承认还是真的想不明白？很显然贵司有人在捣鬼，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是谁。”

古拉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在烟雾的笼罩下，他的五官显得没有那么清晰，这个画面使得他在古拉心中留下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那你让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做笔交易。”

又是交易。

古拉将目光移到别处，有些坐立不安。

“你偷走记忆导入胶囊的事情已经败露了，领导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哦？是吗？”

听到这里，竹轩像是来了兴致，他终于坐正了身子，掐灭了香烟。

“她说了什么？”

既然是自己提到的，古拉也不愿意说谎，干脆如实告知。

“看来你的领导和篡改我记忆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啊。”

古拉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不打算再深入探讨这件事，于是干脆岔开话题。

“你刚才说的交易是什么？”

“不用紧张，这次秉持双方自愿的原则。”

“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就当作答谢你昨天没有交回我的记忆而请你喝酒吧，酒喝完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古拉这才恍然大悟，如果她没有服用记忆阻断，销毁系统将会读取到竹轩的真实记忆。

这么看来，眼下这笔交易是否能成，竹轩也不会吃亏。

“我需要你挖点贵司的情报。”

不等古拉开口，竹轩直切主题。

“怎么可能？”

“别着急，等我说完。

“据我所知，你们很快就会迎来一次前往总部学习的机会。

“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数据传导器带到贵司总部并放进[母巢]，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说着，竹轩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铁片。古拉神使鬼差地接过手后仔细端详——看起来很像是一枚纽扣电池。

纽扣在她手掌中突然逐渐变形成一只金属蜘蛛的模样。它沿着掌心、手臂游走到古拉的肩膀上。

古拉好奇地对它打量起来。

母巢是SAVIOR的平行传输数据总系统，全称为SAVIOR平行纪元数据库，囊括着集团自建立以来所有的信息数据。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机密中的机密，不可能对普通员工展示。”

“所以就要看你的了。”

竹轩换了个姿势，他慵懒地靠着沙发，再度点了支烟。

“我只能说……尽量。”

“那我就当作你答应了。”

他用手指顶了一下鼻间的眼镜，笑着吐出一口烟。

“你总得先告诉我我能得到什么吧？”

“真相。”

古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本以为又是昨天钱啊车啊那套老戏码。

看到古拉不为所动，竹轩决定告诉她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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