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手记
第三十一章 龙虎 二（旧版）

陈恣意瞬间白头。

他用手摩梭着自己那满头白发，突然高声笑道：“张扶摇，今天我必杀你！”

我说陈恣意怎么突然狂起来了，他妈的，龙虎山又来人了。

一男一女两位黄袍老者从陈恣意身后缓缓走来，分立其两侧，老头面容和蔼，须发尽白又束发配道簪，将几颗丹药递到陈恣意嘴边，陈恣意仰头吞下丹药，长舒一口气。

妇人保养极好，长发散乱在肩，一脸不屑，肩头驻有一只雪白鹰隼。

明白了。

青朱天师赵明廷。

饲明天师赵雍燕。

这两位老天师尚未有明显战绩传世，但我是一点不敢小觑这二人，龙虎山千年传承，有哪位天师是无名之辈？

没有。

哪怕一个炼丹的一个养鸟的，也不是。

赵雍燕瞧了瞧陈恣意满头白发，眼中显露出痛心，转而冲我怒喝道：“张扶摇，你身背千人性命，如今又伤我龙虎山天师根基，你不死，天意不顺！”

鹰隼欲振翅高飞。

我微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一旁正专心给陈恣意喂药的赵明廷。

赵明廷察觉到我的视线，点点头，“贫道亦是如此以为。”

陈恣意长呼一口气，上前拔起灯火，而后缓缓向我走来，“张扶摇，你的资料灵调组已经分发给全国了，六岁修道法，如今十六岁。”

“我和你一样，十五岁修道，如见二十五岁。”

语毕，陈恣意站定，横臂且横剑，挑眉笑道：“张扶摇，同是修道十年，但你我。”

“云泥之别！”

语毕，陈恣意右手横持剑，剑尖搭在左手剑指上，转而剑指向前，右手屈臂将灯火候于额侧。

“彼我剑当置于此我意以伏江山海崖！”

青萍剑法最强一剑。

仙剑伏崖。

长剑灯火闻令，剑身散发出耀眼的青光，嗡嗡作响后脱手而出，悬于陈恣意身前。

赵明廷随之甩出数十张黄符追随灯火。

“符摄天光，吐地火，不破金刚之门，不乱毓秀之屋，心神安宁，化为吉祥！”

没听过的道法。

黄符追随灯火，灯火青光更盛。

雪白鹰隼不再苦苦压抑，振翅高飞，又于高空短暂停滞。

手中无剑的陈恣意双手掐诀，朗声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

陈恣意一顿，深呼一口气，七窍崩溃，鲜血溃堤，头上青筋毕露，身上黄袍龙睁眼、虎下山，又高声道：

“奇哉大道，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以生。”

“万剑诀！”

“敕！”

话音刚落，空牢山下山上，无论是尘土亦或是草木，都无风自飘摇，悬于半空，凝结成漫天的飞剑。

四周皆是凌厉的杀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招了，这招过后，他们不死，我死。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笑，想放声大笑！

想杀老子？就你们几个老妖怪和小妖怪就想要张扶摇的命？

我想活活把他们三个笑死！

“你们不配！”

“别说你们，赵懋、赵丹霞、赵湘京、赵狮秀都到了也不配！”

“黑白无常带着他们主子来了也不配！”

“汤孝梨更不配！”

我狰狞大笑，高声大骂。

笑得不能自已，笑到身上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崩裂，笑到喘不上气。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要打就打场大的！别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索性一次就把他们背后那些老妖怪都打服！

老子今天就是把阳寿兑完了也要干死你们！

来啊！

来跟我张扶摇拼命啊！

我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木屑，刺入自己手中，直至鲜血止不住地外溢才把木屑拔出。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浸入尘土后变为黑紫色。

我用手指沾上点在自己额头，随后又把鲜血洒向空中，鲜血与灯火一样，悬在空中。

随后，我伸手在眼前凌空书字，一如当年老师镇压沈河神！

我边写边朗声道：

“丙寅年壬戌月辛酉日，后辈儒家弟子张扶摇，请，诸位先贤，得浩然之气萦绕我身，以勘乱数！”

语毕，三十六大字成，额头的一点鲜血也同时消散。

儒家各位先贤在逝去之后，无论是否转世，皆会留下一点灵光在自己个人在孔庙陪祀的石像上，以应后人，千年来不断如此，传承不断。

我高举仍在流血的手掌，任由鲜血不断流出，感受着一道道浩然气从极远处的天边，破开漫天的尸气、雷霆与飞剑，犹如一道道流星，骤然砸在我身后的地面上。

一道。

两道。

三道。

四道。

五道。

七道。

八道。

九道。

鲜血顺着手臂已经在我脚下汇成了血泊，因为失血太多，我感觉浑身发冷，眼睛快看不清前面了，但我觉得现在这样还不至于死了，于是又仰头嘶吼一声，“晚辈张扶摇！”

“再请先贤！”

这时，我感觉身后一只温暖的手掌，盖在了我的肩膀上。

随后便传来身后那人和煦如春日暖阳的笑声。

“够了，再请真的会死了。”

那人迈步向前，同时伸手把我拉到他身后，一袭青袍挡住了我的视线，束发的白玉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高声道：“老师活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道家如此欺辱我儒家弟子？”

随后那人稍稍扭头，冲我笑到，“我等已知晓事情原委，小师叔在，放心便是。”

我冲这位所谓的小师叔点点头。

青袍向前一步，左右八位身影皆是如此，向前一步。

我和陈恣意不约而同喊到。

“杀！”

漫天的飞剑朝我袭来，杀机毕露。

左边一位紫袍玉带的身影高声笑道：“千年前千年后，蜀山道法皆应被我踩在脚底！”

紫袍一手探出，一把红色长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随后双手持刀，扭身倾力斩出，倾天的刀芒中隐约传来龙的声声哀鸣。

刀虹挂空，漫天的飞剑纷纷掉落，为首的长剑灯火更是直接崩碎成了粉末，黄符和鹰隼更是化作了飞灰。

刀虹磅礴气势不减，直直朝陈恣意飞去，赵明廷和赵雍燕二人当机立断，挡在陈恣意身前。

刀芒穿透三人。

赵明廷、赵雍燕二人化作血沫，散落在地，最后面的陈恣意则是衣衫尽碎，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紫袍收刀，扭头看向我身前负手而立的青袍，“师祖，现在？”

青袍不答话，紫袍便看向了我，我感受着身体内越来越虚弱的生机，无力地拱手回道：“前辈既已前来，理应打个痛快。”

青袍点点头，“没有只有儒家弟子受欺负的道理。”

一直看戏的其他身影皆是点点头。

八道身影拔地而起，冲向空中，短暂停滞后，飞向龙虎山方向。

张绣很有眼力见地拨开尸气，给先贤们让了道。

青袍转过身来，扶着我坐下，笑道：“小子，你现在可就剩一年阳寿了。”

我摆摆手，回道：“技不如人，没法子，只剩一年也比被他们杀掉了好。”

青袍站起身来，说道：“等你见到我大师兄，替我等说一句，辛苦了。”

我也不知道青袍的大师兄是谁，但是他救了我一命，这么大的恩情，不认识大师兄，我也回去专门找去。

我点点头，青袍也拔地而起，奔赴龙虎山。

我眼睛一沉，昏昏睡去。

此时的龙虎山，九道身影凌驾九十九峰之上，九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笑。

紫袍高声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

身旁众人皆是纷纷为龙虎山定下谶语。

“义之法，在正我，不在正人。”

“失人者崩。”

“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

“不思何睿，不睿何圣。”

“礼即理也。”

“一念开明，反身而诚。”

“为道者应为万世开太平。”

为首的青袍单手负立，长袖一挥，高声笑道：“此间龙虎当记已有耻。”

九道话音响彻龙虎山上下后，九道身影一一消散。

龙虎山掌门赵懋出关，于玉皇阁前纳头拜谢，“龙虎必当谨记。”

今天之后，四则消息传遍阴阳两界，皆是震动。

1986年9月16日，空牢山不远处，僵尸王张绣重创龙虎山狮子天师赵狮秀，离去前未下杀手。

1986年9月16日，空牢山下，龙虎山丹朱天师赵明廷、饲明天师赵雍燕身死，死相极惨，外姓天师陈恣意道行尽废，阳寿大减。

1986年9月16日，山东杏坛孔庙异动，灵调组组长汤孝梨急忙之下于北京御空奔赴山东，后被一生人一拳砸落坠地，重伤昏死。

1986年9月16日，龙虎山上空，九道陌生身影凌空下谶语，离去后，龙虎山九十九峰上大殿，除主峰玉皇阁外，尽皆化作飞灰，但无伤亡，玉皇阁内祖师张道陵石像眉心开裂。

至此，龙虎七天师已去其四，龙虎山百年之内再无一争道教牛耳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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