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手记
第十一章：万恶淫为首，万死难辞咎（旧版）

黄师兄讲完蹲在地上，不愿起身，我也只好跟他一起蹲在长江边上，看潮水起来又落下，看浮云凝聚又散去，看黄师兄抬头又低头。

过了许久，黄师兄才站起身来，他忽然又提起齐旒母子，“扶摇，你觉得她们母子俩说的是真的吗？”

“耳听为虚，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是故事，眼见为实。齐瑜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齐旒肯定不简单。”我想起齐旒临走前回头看那一眼，“黄师兄，我打算去市里转转，仔细了解一下王彩辰坠楼这件事。”

黄师兄吐出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看看也好，但一定记住安全第一，你出了差池，我没办法跟你老师交代。”

“放心吧黄师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自己回去也小心点。”我走了几步，又转身朝黄师兄挥手。

黄师兄恢复了以往的笑脸，也招手道:“去吧，小子，我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

“过马路一定要看红绿灯啊！”我喊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你小子。”黄师兄笑。

我想先去渡江大学里面看看，如果能到当时王彩辰坠楼的地方自然最好，那样的话，在事发地点上一根招魂香，把王彩辰残留在这里的魂魄招来，齐旈母子说的是真是假，一切就都明了了。

招魂香是茅山自制的一种小法器，在符纸上画好招魂符，再把招魂符在没有孤魂野鬼的地方点燃，大概烧个八九张十张左右，把符纸灰收集起来，掺入黑狗血、黑猫血，最后再倒入准备好模具，等凝固之后便是招魂香。按这种方法制出的招魂香无论是功效还是作用范围都比招魂符大。

在没有孤魂野鬼的地方点燃招魂符是因为一张招魂符的功效只够招来一个魂魄，招来之后便失效了。掺入黑猫血是招邪，动物大多通灵，其中以猫最为敏感。掺入黑狗血是为了辟邪，不至于让招来的魂魄暴走。

但是暑假期间人家让不让外人进去，我只能等到晚上再翻墙进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渡江差不多七点半左右天就黑了，还有三个小时，去哪里转转呢。

我刚开始准备去学校对面的沙县小吃去问问消息，学校出了人命，店老板肯定多少知道点情况，本来我想问问学校保安的，可保安听了我想问什么，全都催我赶紧走。

我刚动脚，就听到旁边有人喊我。

“哎！那小孩!帮我买包烟去，十二钗，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扭过头去，是一个踩黑皮鞋、穿黑风衣、戴黑墨镜的男人，他正蹲在学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一只手夹着一张百元大钞冲我招手。

这人什么时候蹲在这儿的，刚才我被保安撵走的时候还没看到它呢。我的感知还是蛮灵敏的，小时候老师总是让我呆在老林子里，就那么一坐坐一宿，老师说那么做可以锻炼充分感知周围环境。这人有没有实力不好说，反正礼貌肯定是没有。

我冲他喊道：“大夏天穿这么凉快，捂蛆呢你。”

“别废话了你，一百块啊，动动心，求求你了。”那个男人用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分别捏住那一百块钱的两边，浮夸地左右晃动。

“你这么求我太没诚意了，你跪地上，让我听个响儿。”我也顺势蹲在马路牙子上，指着他旁边的地面喊道。

那男人听了，猛地起身，把钱塞兜里，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说，“你这小东西说话怎么这么冲。”

“那没办法，天生的，你能怎么办，要不你报警抓我，实在不行你揍我一顿也行。”耍无赖谁不会，我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拿我也没办法，只好作罢，风衣一甩，自己去对面买烟了。

我看着黑风衣的背影，这人身姿挺拔，脚步看似与常人无异，却有一种刻意掩饰的感觉，那像是道家的三十六天罡步。但三十六天罡步是一种对敌时才会被选用的步伐，赵鼎秀击杀沈河神分身的时候脚下踩的就是这种步伐，据老师说这种步伐的踏法更有利于气机的运转，并且灵活多变，对躲避攻击或者是发动神来一笔的攻击极为有利。

我当时还问老师，那为什么我不学。

老师说了一句极其狂傲的话。

“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动作都只是在延缓死刑。”

老师说这话倒也没问题，赵狮秀不就是被他生生按死了嘛，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三十六天罡步向来是道家秘藏，只有道门内真正被写在祖师堂谱牒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而且这个步伐走起来是一种曲中带直的状态，像这个男人这种笔直、落地铿锵的状态，我真没见过。

也或许他走的根本不是三十六天罡步，而且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不懂礼貌的衣着整齐的大混混呢。

但是行走在外，小心点总没错。

我也起身，冲对面走去，准备在学校对面的店铺都好好问问。本来我们的职责就是解决顾客的烦恼，像这次，我们过去把那个女鬼超度掉或者直接打得魂飞魄散就好了，但是上午齐旈的眼神实在让我放心不下，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一直到晚上八点，我都在这些店铺里混迹，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进去了人家热情地问我来点啥，我也不好意思不买东西只问情况，花钱买消息嘛，多少也打探到了点东西。

也就一点东西。

学校对面的奶茶店里的年青店员说让我不要想插手这件事，齐家在渡江城里的势力可谓只手遮天，我惹不起。

得，一说这话，基本就能确定这里面有黑幕了。

我从学校侧边的墙翻进去，保安没发现，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我忘记打听音乐系教学楼在哪儿了。

我又拿着手机在网上查了半天，我以为得搜一会儿呢，没想打一打开网页里面全是王彩辰坠楼的消息，还有各种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现场照片，这样也方便我了，不用搜了，找警戒线就行。

我在校园里找了一会儿，确定了位置，其实就在我翻进去右手边两栋楼以后，案发现场的警戒线还拉着，地上有用粉笔描的人形，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按理说案件侦破，嫌疑人已经认罪了，现场的警戒线也就该撤掉了，看来我来的还算是时候。

我钻到警戒线里面，从包里抽出三根老师给我准备的招魂香点上，其实我和黄师兄出门前就打算来现场看看，所以直接就背着包出来了。

招魂香点燃后散发出青色的烟雾，烟雾如同纤细的青蛇在空中盘旋缭绕，我怕保安一会儿巡逻巡到这发现我，我拿着香蹲到了教学楼墙根底下，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形慢慢在我眼前显现。

我心里一喜，看来王彩辰的魂魄还在，可是那个人形越是凝聚，体态越是宽阔，最后呈现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这算什么事啊，我问他：“大爷，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不投胎去啊。”

大爷的魂魄听到我说话，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能看到我？”

我啧了一声，冲大爷笑道：“大爷您看您说这话，我看不到您能给您说话啊。”

大爷慢慢飘过来，蹲在我旁边，看着我问道：“有酒吗孩子。”

大爷刚一飘过来我就闻到一股冲鼻子的酒味，我摆摆手道：“您这不是开玩笑吗大爷，我大晚上一个人在这招魂带酒干什么。”

大爷听了我的话，起身就要飘走，我赶紧拦住他，“鬼怪禁行，尽皆听我号令，急急如真武律令！”

这是武当山专门禁锢鬼的符咒，配合手势掐诀可以将鬼按在原地，实力到位可以号令比自己弱的鬼怪。我一手拿着招魂香也掐不了诀，所以只是把大爷拦在了原地，况且人大爷那么大岁数也经不起我掐诀号令他。

“得罪了啊大爷，我担心你飘回去啊，一会儿又被我这香招回来，这来来回回的不说影响我招魂，你也累不是。”

大爷只好乖乖蹲在我旁边。

和大爷前后脚，又有一个人形慢慢显现，看体态是个年轻女孩，我瞪大了眼睛，可惜又不是。

这次找来的是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孩，大概和我一样，十五六岁，那女孩见到我就招手，我以为是准备给我打招呼呢，我还想，外边的鬼都这么开朗吗，村子里的鬼见到我和我老师恨不得租两条腿拿来跑路。

那女孩招手，边往我这边飘边笑着问候，“陈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哎！小雨！”

我旁边这大爷站起身和女孩拥抱，这会儿我才看清，这位被叫作陈老师的大爷身穿的也是民国的长马褂，身体各处有好多个极为扎眼的弹孔，血迹已经干涸。

紧接着，又有一具人形凝聚，这次还没等完全显现，他便飘了过来。

“陈老师！”

人形显现，这次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也差不多十五六岁，这个男孩迫不及待地和陈老师拥抱。

“小龙，你也来了。”

大爷宠溺地摸着摸着眼前两个学生的头。

一个又一个人形排着队这我面前凝聚显现，又排着队来跟陈大爷拥抱，陈大爷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笑得胡子乱颤。我在这一个个鬼魂里想找到王彩辰的身影，但是始终找不到，寻找无果后，我坐在墙根底下，看着陈老师和学生们团聚。

人和鬼的悲伤并不相通。

这时候陈大爷举起手往下压了压，然后指着我给眼前众多的学生们介绍道：“孩子们，孩子们，听我说，今天啊，咱们得以重聚，可都多亏了这位小友。”

然后陈大爷双手作揖，半弯腰低头，“今日多谢小友让我有一个与学生们重聚的机会，我是金陵中学国文讲师陈桃绶，不知小友怎么称呼啊？”

我现在是因为找不到王彩辰，满心的烦躁，王彩辰残留在这里的魂魄找不到就意味着已经被人收走甚至灭口了，只剩下齐旈家里一个没了理智的厉鬼王彩辰，根本说不清真相。

但是对事不对人，我赶紧站起来把陈老师扶起来，然后后退一步同样执儒家弟子礼回敬道：“晚辈张扶摇。”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张小友今日于我等有恩，陈桃绶拜谢。”说着陈老师就又要给我执礼拜谢。

我一把把陈老师扶住，说道：“哎哎哎大爷大爷，真不至于，你刚才也听到我说了，我是来招别人的魂的，真没承想能给你们师生招来，重聚纯属巧合，扶摇当不起拜谢。”

“多谢扶摇先生！”

这边陈老师刚不拜了，那边陈老师的学生们又喊起来了。

我发现不止陈老师身上，他的学生身上也全都布满了弹孔，无一例外。

外边世界的鬼好开朗，我再次想。

“哎！那边的！干什么呢！”

突然，一束光照到我脸上，我用手挡了挡，透着手指的缝隙看清楚是保安，于是我把手放下，小声说了句，“麻烦你了，陈老师。”

大晚上八九点钟，一个人在命案现场，手里拿着三根香，对着空气说话，保安也吓得要死，所以往这边走的特别谨慎，陈老师的两位学生得到陈老师的示意，身形渐渐消散，突然又出现在保安脸前。

两道浑身血迹和弹孔的民国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几乎是脸贴脸了，这群保安算素质强的，仅仅叫了一声，然后把手电扔下就跑，连巡逻车都不要了，要是换别人早换好几条裤子了。

我第一次见鬼的时候就尿裤子了，我妈一边给我洗裤子一边嘲笑我。

“谢谢陈老师。”我笑着说道。

陈老师摆摆手，说道：“不过些许小事，怎当得两个谢字”，随后又招手示意那两位学生回来。

“那陈老师你接着和学生叙旧，我先到旁边去招我的魂了。”我用手指指旁边，“待会儿见，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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