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戒之领养关系
第一章 引路人（旧版）

八月廿四兽戒破除，啸狼弑天夜，便是群英狩魂日。杨万里嘴中默念，攥紧手心虎符，根本顾不上悬日烤炙，闷声跟在驼队之后，驼铃四响，风沙漫过万里翠灰的皮靴，这皮靴是油叔在世时用鸵鸟皮手作的“成人礼”，轻巧舒适，最适合沙地徒步

杨万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刚满十二岁，十二岁之前不过是作为人，作为“陪衬”安分守己，一日三餐早睡早起，一个书包背三个四季，年月交叠脚板生茧就从红领巾变成桀骜不驯少年郎。

父母亲做小店买卖，馄饨油饼、鸭血粉丝汤、豆浆油条、沂蒙大盘鸡……十几平米门头店一开就是三十年，杨万里放学就骑车回家帮衬生意，做传菜生，洗碗工，做一只会说“欢迎光临”的招财猫。

油叔初见时不过二十六，穿个黑皮飞行员厚夹克，大背头锃亮齐整根根分明，屁股下巴，胡渣嘴，招风耳总是冻得透红，仿佛情人节街头零落的玫瑰花，戴一木框小眼镜罩着水嘟嘟杏仁眼，看着文质彬彬，喝汤却净咂嘴。

杨万里闻声眦他一眼，恰巧俩人对视，成年男人露出和蔼的笑容，朝他招招手。

没等男孩走近，张口就问他脖子上画了什么，杨万里眯紧眼，不屑张嘴说:“胎记。”

“挺好的花纹哈！”中年男子抬眼直勾勾盯过来，瞳孔忽而闪过的亮金色唬得杨万里后背雷劈过似的一颤，不禁一个后撤步，低吼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纹身师，乔三水，就在路尽头拐角三楼上那个‘山之痕’，我很少来你家店，面生是吧？”

杨万里狐疑地瞄一眼他咧笑的厚唇，抛开偏见，点头说:“我知道，四色的霓虹灯牌，还有个绿色的狮子头模型挂旁边。”

“欸！好小子，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说完乔三水喝高了般，捏着手中汤匙猛然举过头顶，继而在男孩一脸诧异中两手捧碗将滚烫的鸡肉糁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之后接连数日，乔三水都赶在杨万里放学时，蹬着那辆二手摩托闪亮登场，要一碗鸡肉糁汤，两根牛肉卷，一碟小米辣炒虾皮子，坐在离店门口第三桌靠里的位置大快朵颐，大眼睛却嘶溜溜紧盯男孩脚步，不知做何盘算。

直到杨万里十二岁生日那天，乔三水受邀来到杨家小店里唱生日歌，那天西装革履，甚至打了个红色蛇皮纹领结的乔三水，在一众套着围裙戴着厨师帽的佣工里显得格格不入。杨父笑得慈祥，手挽着稍有佝偻的杨母，鬓角遮不住的白丝缠着男孩生满红疮却熠熠生辉的脸，烛火闪耀，好似胸口烈火，熊熊燃烧。

也就在那日，杨万里后颈串联至前胸上的胎记却开始生热发痒，好似烫伤的豁口，爬满了黑黢黢的蚁。起初万里只当是感冒犯病阴虚火旺，一大早就直灌退烧药，可怎么喝都不管用，临睡躺下便百爪挠心从内至外的瘙痒，根本无法入眠。

杨父去药店买了各式药膏，罐罐往身上抹，抹得杨万里滑溜溜好似朝天池的红鲤鱼，却根本不见效果。

直到乔三水来喝糁时，瞥见坐在路口挠痒的万里，从兜里掏出瓶绿莹莹的香水瓶，塞到他手里，笑说包治百种皮肤病，说着蹲下身，撩起手腕处的袖子，给万里瞧他那几条蟒蛇般沉睡的刀疤，索命似地蜷曲而上，虽说骇人，但并未吓退万里分毫，他倒是饶有兴致地伸手抚摸，边瞧边学三水咂嘴，咧笑说:“呦，挺美的花纹啊！”

三水听了伸手去挠小孩的痒，挠得愁眉苦脸的万里咯咯地颤笑，快要岔气时挣脱掉三水的大手，提议要到三水店铺里逛一逛。

这提议虽说唐突，但对乔三水来说却是朝思夜想的夙愿，他一直苦于开口，更不敢太过冒失被人误认成变态，他不过是需要一块重新获取领地的密钥，这块新鲜的肥沃土壤，自是一把绝无仅有的开门斧。

“山之痕，砣矶砚，藏于墨中月。”门扁处泰山石上刻上一行枣红小篆，万里糯声念出来，眯眼又朝屋里望，左壁长廊直通纹身台，玄关两盏荷叶灯微弱如星，右厅有半旧开裂的牛皮沙发、堆满烟头和易拉罐的豹纹茶几下一块东南亚风格的破地毯，其后有檀木壁柜，摆满各式各样的玩偶以及零零散散的用大头钉和磁吸石挂起来的纹身手稿，有牛头有马面，还有各式符咒似的鬼脸，倒没什么稀奇。

“来，小子，瞧瞧你喝点什么？”乔三水笑盈盈拉开沙发旁边的小冰箱，冷光打在他炭烧似的长脸上，有些阴森森的可怖，好似食肉动物伪造的误杀现场，圈套却是天罗地网。

杨万里很是警惕，即便是认识多年的熟客兼友人，但通感告知他面前这人绝对憋着坏水，只想借口朝外跑，但却害怕乔三水知晓后恼羞成怒，想起方才抚摸过的臂膀，那筋肉绷紧好似千斤的钢锤，自己再年轻气盛也抵不过这老江湖的一个拳头啊。

“呐，家里只有桃汁和啤酒了，我都给你了。”正思忖着，乔三水转手把一大桶桃汁摆到茶几上，寒气蹭蹭四散，桶身好似油炸过的酥皮般砰砰作响，杨万里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问他:“你这纹身房怎么没什么客人？”

“这不是你来了吗？”乔三水又无端大笑，摸着胡渣继续说:“平日很少有人来的，大家都忙着上班赚钱糊口，纹多了这东西耽误前途。再说了，有人天生就自带，想抹都来不及呢！”

说完乔三水就咔哒一声打开啤酒，大刺刺往沙发上一瘫，伸长四肢看向茶几上的那桶粉嫩嫩的桃汁，邀请道:“别干坐着啊，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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