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紫禁城,皇极殿。
朱盘煜预想到的风暴还是来了。
十万奏疏里的改革,都还未一条条摊开呢。
九五大位上的朱棣只是先,准备进行第一条:
——收商税!
风暴疾风骤然起。
“臣礼部尚书胡广有本启奏!”
“臣礼部侍郎有本奏!”
“臣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全小将启奏。”
“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启禀陛下。”
“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张翰……”
不到一会儿,肉眼可见的十几个大臣全部都站了出来。
朱棣眉宇一皱,心底里按耐不动,而是看向了朝堂上站着的那个未着官袍的少年。
见少年沉着不乱的模样,面上赞赏,却也不急。
望着诸位站出来的朝臣们,问道:“你们是要反对收商税一事?”
这个时候跳出来,除却反对商税,还能有什么?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此时的太子朱高炽,那是结结实实为朱盘煜捏了一把汗。
朱盘煜就站在他的身边!
朱高炽轻轻拽了一下后,挪动身子挨着,低声道:“小堂弟,小心了!他们发难了,这还只是你要的第一条改革呢!”
朱盘煜早已经有所准备,所以这个时候不急。
自己要等的是朱棣的一个态度!
还有这群官员们,准备以什么理由来置喙反驳这商税改革。
礼部尚书手持官牌躬身一拜。
义正词严的道:“藩王非有诏不得入京,这是洪武皇帝定下的规矩,更别提小王爷还未继承王爵,宁王更是突毙,小王爷更应该安心在家里治丧,如此弃家不孝,有违我大明洪武皇帝对于子孙定下的以孝道为先,臣弹劾小王爷,驱逐回原地,再请陛下封藩,小王爷抓紧就藩,为宁王守丧!”
这个礼部尚书胡广还是有脑子。
没有冲着朱棣来反对商税。
而是借着孝顺一事,来诋毁责难朱盘煜。
这是想把朱盘煜给赶走,赶出京城!
地位越高要求越高,这是这群士大夫们,经常用来攻击同僚的老手段了。
借着“要求”的手段,来打压异己,向来得心应手。
你德不配位,你不孝,你必须滚回家去!
朱棣冷冷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来,轻轻剐着茶杯边缘,不动神色的说道:
“朕的倏忽,忘记颁布圣旨,十七弟的长子朱盘烒已经是宁惠王,朕已经在前些日子派出锦衣卫督促他回原地就藩,宁王治丧由三子朱盘烨临川康僖王料理,正好宁献王的位置空缺,朕已经决定就让盘煜为宁献王,他从昨日开始就已经是新一代宁王,入京也是朕所召见,太子亲领而来!”
“这……!”
礼部尚书胡广顿时吃瘪。
半响,打不出一个屁来。
虽然上朝前,内阁的解缙大人,还有三位杨大人已经提前告知百官了。
但是没有想到,陛下居然要搞改革,甚至要一来就要干那与民争利的商税。
还是要收重税!
这有违祖制的劣事,礼部第一个不答应。
更是将目光和罪魁祸首都盯着这从天而降一般,冒出来的朱盘煜身上。
却不想,礼部尚书一出来,就吃瘪了!
只能偃旗息鼓!
礼部的那个侍郎一见上官退回去了。
壮着胆子直接禀道:“陛下,提高商税无异于与民争利,这是祸国殃民的弊政,既然小王爷已经是宁王了,那还请小宁王不要瞎参和这国之大事,国之大事在与与民休息,而不是与民争利,顾及殿下还年少,还望回头是岸!莫要误国误民!”
这个礼部侍郎为了区分宁王,更是着重强调这朱盘煜年少无知。
还特意叫了一个——小宁王!
用心险恶至极!
“盘煜,回答赵大人,你提的征收商税是与民争利吗?”
朱棣将问题抛给了朱盘煜。
朱盘煜拱手一拜。
站出来。
侧身看向身后这位礼部的大人。
嘴角冷哼,满是不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殿下如此粗言秽语,有辱斯文,辱没天家,大不敬之罪!”
“放你的臭狗屁!赵大人就不是来找答案的!赵大人连什么是与民争利都没有弄明白,就安敢在此饶舌?我看赵大人不是为了问题找答案,而是带着答案找问题吧?”朱盘煜一听朱棣给自己册封了那便宜爹的藩王之位,虽还未接过正式册封。
但也以王爷自居,先站稳自己脚跟跟地位!
拉开跟这群士大夫的差距。
以免他们蹬鼻子上脸!
这群人,那就是得了寸就要进尺!
此时的赵王拉了拉自己二哥,颇有兴趣的低声道:“二哥,这小子真是谁都不怕呀?”
汉王没好气的摇头说道:“屁本事没有,脾气还挺大,都不够我们放在眼里的!”
“也是,二哥眼里估计只有大哥吧?”
“闭嘴吧你!”
汉王吓得使劲掐了一把自己三弟。
做贼心虚一般瞅了一眼上面的老爷子。
幸好老爷子没注意他们这里。
此刻的朱盘煜瞧着这群反对自己提议收商税的官员臣子们。
心底里就三个字——东林党!
历史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是提前了!
“赵大人,迂腐不堪,你岂能知道,江南一带富商巨贾遍地,每一家每一户皆是腰缠万贯之辈,他们任何一户单单拎出来都足够养活诸位大人半年的薪俸了,就这样的商贾巨富们,我大明对于他们的税收竟然是三十,二十税一,甚至不收,哪来的道理?”
“小宁王言过其实了吧?”
“奢靡之服,金珠之饰,江南一带‘名山藏’与‘通州志’皆有记载,富商巨贾者四围良田千顷,建金碧辉煌园亭池馆,妻妾五十室各有其屋,一般富者房屋也有八九间,皆是农家田地夺其地而来,单单是他们的口腹之欲都是宫中的陛下都比不上的,一月凡几,佳肴果蔬无数,皆取远方珍贵之品,品类百余样,山珍海味皆有……”
朱盘煜说到这儿,停顿片刻,意有所指的看向赵秉忠,调侃问:“赵大人,你说,朝廷不收他们的税,难不成收赵大人你的吗?”
礼部侍郎赵大人额头溢出冷汗!
这个少年怎么这么了解?
信手拈来?
还是早有准备!
自己显然不是对手。
想着要不要算了?
却不想,忽然间。
朱盘煜面朝朱棣,厉声启奏:“启禀皇上,臣宁王朱盘煜请诛国贼——赵秉忠,以儆效尤!”
“啊?”赵秉忠都懵逼了!
自己怎么成国贼了?
朱盘煜神情冷厉,大义凛然道:“赵秉忠,阻碍变法改革,蔑视天子,更擅自鼓唇弄舌污蔑本王,更要陷我大明于天下不义之地,意图害我大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你你你……血口喷人!”
赵秉忠急了!
却不想,朱盘煜追着说道:
“商贾抢占农民田地,那就是要乱我大明,害我社稷,赵秉忠还为商贾们开脱,此贼——必是同谋!商贾欺压百姓,侵占农民田地,若不以重税威吓,天下不法商贾者,必然食髓知味,如此以来长久以往,土地兼并更盛,百姓没有了田地,就没有了饭吃,朝廷若还要依照传统旧例加重粮赋农税,这不是逼百姓们造反吗?赵大人真是其心可诛!”
“你放屁!你污蔑,皇上,臣冤枉,老百姓们怎么会造反?我大明朝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固,我大明正当盛世呀!”
“哼,赵大人,本王且问你,饭左边可是食?”
“是啊!”
“右边可是反?”
“是……!”
赵秉忠有点儿感觉到不对劲。
朱盘煜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的眼神,语带轻蔑,略显得意的,笑道:“呵,民若无食,不就只剩下反了?赵大人既然知道,还不乖乖伏诛!”
“啊?这这这……陛下……这!”
朱棣将茶盏放下!
冲着殿外唤道:“锦衣卫何在?将赵秉忠推下去,午门斩首!”
“啊啊啊!陛下微臣冤枉,冤枉啊!”
朱盘煜目送着叫喊不断的赵秉忠被锦衣卫拖拽出去。
心底里冷笑连连!
杀鸡儆猴而已!
自己这个四伯的决心,自己也了解了。
朱盘煜很清楚,这个出头鸟是冤枉的。
常言道,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冤枉。
——可是,改革哪有不流血的?
更别提,是这靖难之役后的天下。
还遇着一个颇具野心的永乐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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