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第二章：月夜（旧版）

阿云又再次出去寻找食物了。

陈澈听到阿云要再次出门的这个提议的时候，想要站起身去找行囊，阿云忙让他别动，自己去拿了行囊过来给到陈澈手上。他打开后翻找了一下，看到了几支制式精美的簪子。

“拿去当了，换来的钱应该还够撑个几天。”陈澈把簪子递给阿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接着。

阿云摆摆手，“小姐，这簪子是夫人赠予您的生辰礼物，不可以拿去当掉的。”

“叫你拿你就拿，”陈澈把东西塞到阿云手中，“这东西，没有命重要。”

阿云抱着那几只簪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去吧，你留下来看家。”陈澈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由于头疼头晕又倒了下去，纤细瘦弱的身体开始出现一点刺痛。

他脸色苍白，表情却十分地平静，没有一丝丝的痛苦。

“小姐！奴婢…奴婢这就去……您不要走动哦！”阿云倒了碗水端到床边的矮柜上，又把茶壶拿了过来，“我外出的时间，就委屈小姐了……”

“好，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黄昏那柔和的橙色泼洒在幽蓝天幕挂着的云层上，天边的颜色成了橙红的，与暗淡的蓝相互对立，又相融为一体。

陈澈慢慢地挪到了院子门口——他前面靠的摔几次爬几次，后面靠的从院里找的棍子像个残废一样慢慢走的。

他坐在院门口，全然没有一丝丝自己已经成为了女性的自觉，坐姿很是粗鲁。

由于对自己现在是个废物累赘的定位十分清楚，陈澈没有要和阿云一起去，也没有出去找人。即便出去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没有一点点印象，说不定到时候阿云已经回来了，而自己却在外面迷路了，又得麻烦阿云一个小姑娘好找。

“都黄昏了…天黑前得回来啊……”陈澈看着天边的云彩，眯了下眼镜。

“这是我…买来的……”阿云躺在地上，脸上肿了一大块。她的怀里是一些白面馒头，但已经散了一地。

“谁他娘的信哪！一个叫花子哪来的钱？就算有钱也是偷来的！大爷我这叫替天行道！”一个干瘦的男人看起来却有些穷凶极恶，他狠狠地踹了几脚阿云的肚子，疼痛让阿云呕出了些津液——对于一个已经两天都没有进过食的孩子来说，这是一种折磨。

“哟呵…小娘子姿色还不错……”同样瘦削的吊眼男人捏起阿云的下巴，扯开了她的衣服。

“怎么可以一个人吃独食？”干瘦男人邪笑两声，突然“哟”了一声，“这成色、这制式…够我吃一年！”他伸手摸到阿云怀里的几支簪子——那是陈澈给她的，一支没少。

阿云拼尽全力抵抗，但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毫无意义。“那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不可以……呕……”

她的小腹又挨了几脚。

其实天还亮着，街上还有人在走动。可他们淡漠着、麻木着，似乎这种事十分地平常。

陈澈一直等着，这具身体比自己的要差许多，很快便熬不住了。他看了眼这荒郊野岭毫无人烟的四周围，心里庆幸着好在这副身体不招蚊子。

天渐渐地黑了。

陈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的胳膊，无济于事地驱赶困意。

“我还是去…看看？”陈澈撑着棍子，“嗯…我不是路痴，能记路…小姑娘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他支着棍子，凭着感觉选了条路走。

月光挂在残破的柳树上。

陈澈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才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小镇子的影子。

他眯起眼，调动力气加快了速度，即便这只是从蜗牛爬到乌龟爬。

清冷的月亮对于陈澈这么个理工男来说起到的作用也只有照亮前方的路，让他好走一些。他没有古人那么风雅，看到个月亮就能提笔洋洋洒洒写个大文章。陈澈能欣赏月相就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陈澈此时没有心情去欣赏月亮，他身上没有任何能看时间的东西，这足以让一个习惯了看时间的现代人感到焦虑。即便他可以通过观察月亮位置的方法来大致确认时间，但那始终只是个“大致”。

“笃、笃、笃。”

棍子戳到地面的声音在进入梦乡了的小镇子上显得分外清楚。

陈澈一路走一路瞧，发现只有几家客栈门口还点着灯以外，没再见任何烟火。

陈澈想喊几声，但是又担心吵着其他人，只能一个巷子一个巷子地去找。

“疼……”陈澈不是没挨过饿，但或许是身体的原因，他的胃连带着腰骨一起疼…那是种一点一点的、钻肉般的疼。

“阿云？小——阿云？”陈澈轻轻地叫了几声，然后…闭上了嘴。

他眨了眨眼，快步地往前挪动。

——一具，身上盖着残布的尸体。

“阿云？阿云？”陈澈丢开木棍，双腿支撑不住重量，摔倒在尸体旁。

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尸体裹上，脸上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难想象，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明明她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阿云？阿云，小阿云，这地儿凉，我们回去好不好？”陈澈拍了拍阿云的脸。

他把手指放在阿云的鼻子下，又按了一下她脖颈的动脉。

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的脸在月光下有些狰狞，就好像是个做了噩梦的孩子，需要被人叫醒。

可是陈澈叫不醒她。

其实陈澈不是个这么容易就会掉眼泪的人，他没有在哭，是这具身体在哭。

他记起来了——或者说，这具身体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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