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不太懒
第二章 懒汉（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陈不为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看着铅灰色的天空逐渐被漂白，他的心却并没有同时变得更加敞亮。
他还沉浸在昨晚的梦中，梦中那个叫做石珂的少女在无声地抽泣，但奇怪的是，泪水没有使她的美丽削减半分，划过脸颊的泪珠反而更令人怜惜。
“救救我。”她微微开合的双唇似乎在说着这几个字。
这已经不是陈不为第一次做这个梦了，近一周的时间里，这个少女总能准时来到他的梦中，一开始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如阳光般和煦的微笑望着他。但后来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惶恐和忧愁覆盖了她的眼眸。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她恐惧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带她走吧，带她走吧……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呢喃，一开始很轻，后来震耳欲聋，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救走”这位少女成为了他这段时间来最大的心事。
这是陈不为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完成一件事情。他叫陈不为，人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刻都跟他的名号一样——不为，也就是说他能不知廉耻、毫无负担地撂挑子。总结性地说，他就是一个胸无大志、非常纯粹的懒人，跟他同一批培养起来的杀手都愿意为城堡献出一切，他却时刻要“保持自己的自由意志”，从来没有完成过哪怕一桩刺杀任务。
“这些不属于我的业务范围。”哪怕是杀手堂的堂主对着他吹胡子瞪眼，让他接下自己的任务，他照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惬意地躺在藤制摇椅上晒太阳。
照理来说，这样不听话的杀手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陈不为应该早早地被抹杀，但他偏活得好好的，真是奇哉怪哉。此子天天躺在藤椅上睡大觉，偶尔消失一段时间，又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躺回椅子上，懒得令人发指。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任务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就玩失踪耍赖————城堡里最令人头疼的家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懒汉。
“所以，这绝不是我应该管的闲事。城堡的实力如此雄厚，之前能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格外恩惠了。这次要是带走石珂，那就真是站到组织的对立面去了......”陈不为在房间里不急不缓地踱着步，轻声说着些什么。
“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本人的意愿，照我看来，她多半是愿意为了组织奉献自己的。”陈不为又无奈地笑了笑，“不如还是算了吧，再说，我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计划。”
天色越来越亮，屋外的走动声也逐渐多了起来，不时还有兵械碰撞的声音，清晨的练习课估计已经开始了。陈不为却还是在屋里缓慢地踱步。
长吐一口气后，陈不为晃了晃脑袋，好像要把所有庞杂的想法全甩出去，接下来的行动他只想听从自己的内心。
“去救她”，他的心在跳动在呐喊，“她在等着你，所以你才会连续做一周同样的梦。”
“只有我能，也只有我愿意去救她”陈不为很不要脸地下了定论，“这是命运的安排。”
于是他大步走向石珂所住的房间，推门进去，伸出手对她发出了邀请。石珂并没有出声，但她那常年如冰山一般冷漠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
这跟陈不为预想的光景大不一样，他沉浸在自己每晚真实的梦境中，以为连续见面一周的两人心有灵犀，早已约好了逃跑的一切细节。直到此时他才记起现实生活中，石珂对他根本就没有印象。这让他感到极为难堪，脸迅速涨得通红，几乎想就此放弃。但曾在梦里回荡的声音此时再次一次次地鼓舞着他的热情，让他不至于抱头逃窜。
过了半晌，陈不为才费力地憋出一句话，“相信我，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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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计划比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陈不为知道城堡绝不会轻易地放他们走，所以对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进行了预估。但他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石珂本人的意愿。美貌只是她最不显眼的武器，除此之外，她本人的暗杀技术已经有了相当高的造诣。一开始她的默不作声并非原谅了陈不为的无礼，而是在静静地等待机会。
在漫天的暗器和千奇百怪的兵器中艰难穿梭，陈不为和石珂终于来到了城堡大门前。这两扇黢黑的大门向来紧闭，只在每日正午开放一段时间，以便于运送生活物资。陈不为是卡准时间来的，但或许是知道了有人逃跑的消息，此时本应敞开的大门正在快速地关闭。
陈不为还是出去了，他的身体就像一片被风卷动的落叶，轻轻地飘了出去。石珂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在将要出去时卡顿了一下。大门的速度没有放缓，这一下要是落实了，那令许多少女艳羡的细腰就会被直接夹断。
陈不为当然不会坐视惨案发生，身形一转，轻扣住石珂的手腕，双脚在门上一蹬，借势就将她带了出来。
在这一瞬，少女和少年靠的极近，陈不为甚至能闻到石珂身上淡淡的香味，跟她一般清冽、淡漠。而阳光洒下，光影在她的脸颊上游离，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当时都还年幼的两人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少女风平浪静，少年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有点恍惚，为什么早该被淡忘的回忆现在会如此鲜明,就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呢？
陈不为还在走神，耐心的猎人却终于等到了机会。下一刻，石珂突然将身体往他身上靠去，一只手按上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则轻抚着他的后背，这个姿势极其暧昧，但陈不为却全身发冷，如坠冰窟。短短的几秒内，他就已无法动弹，背部督脉的诸多穴位都在情人般的爱抚间被控制住，而另一只手则温柔而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心脏，只要稍稍用劲，城堡第一懒汉的名头就要让位他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说不出来就去死。”石珂冷冷地说。
“我连着一星期都梦到你在向我呼救，我想，或许你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陈不为老实坦白，“所以我来了。”
石珂的眉毛不自觉地蹙起，没来由地感到心烦意乱。
“把我带出城堡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了一匹马，跑得飞快，我想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匹马能追得上它。”陈不为一脸骄傲。
“然后呢？我们去哪？”
“还没想好。”
“我们住哪？”
“这个问题值得考虑。”
“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考虑过？”
“差不多，毕竟我真的很懒。但这种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感觉，你以前体会过吗？这种尚未确定，拥有无限可能的生活，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石珂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陈不为拍了拍衣服，慢慢吞吞地翻身起来。两人的面前是宽阔的吊桥，吊桥下大河怒吼奔腾，吊桥边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在焦急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少女向黑马走去，少年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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