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第一章 风雪中的流浪儿…………………………………………（旧版）

三个无辜的少年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走出候车大厅，刺骨的寒风扑面打来，脸有些疼，分不清到底是风吹的还是被拳头打的。

哥仨冻得时而用双手捂脸，时而用双手捂耳朵，时而又用两臂紧紧环抱肩膀，向候车大厅相反的方向走去，困顿、饥饿、委屈缠绕着他们，此时只想找个背风的地方躺一会儿。

他们来到几栋大楼前发现：这里的楼道门多数都有门锁，根本进不去。于是，三人转了一个弯，向另一个方向的楼群走去。

跌跌撞撞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发现一扇没有上锁的楼道门。三人像中了彩票大奖一样，忽略了身体的不适，冲进楼里，相互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双手不停地搓擦着。

大褶子发现，这幢楼二楼楼道的玻璃碎了，外面的寒风直往里灌。他沿着楼梯蹭蹭往上跑，不一会儿又哒哒跑下来说：“真倒霉！咱今天的点儿咋这么背呀？

“啥意思？”

“咋的了？”

“上面几层也都没有玻璃，真不知道这楼的人得罪了谁，被砸得这么干净!”大褶子正说着，链子长叹一口气道：“唉呀妈呀，大哥呀，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有人要赶咱们出去呢，说话大喘气！褶子兄，你饶了我吧，别一惊一乍的了，我现在又冷又饿、又困又疼，就差没死了！再说，还能一到七楼的楼道都没玻璃呀？”链子说着，就向楼上走，想去看个究竟。

大褶子在一二楼楼梯缓台上蹲下来，整个人也钻进了他的大黄色羽绒服里，说：“峰哥，快坐这儿吧。那个傻子不信我的，肯定白跑一趟！”说话间，他的上牙直叩下牙，发出“嘣！嘣！嘣！”的声音。

陆峰挤坐在大褶子身边说：“褶子，让你跟着峰哥受委屈了！你后不后悔跟我跑出大北面？”

“嘿嘿!我后悔在火车上把那半个冻梨给扔了，现在有点渴，有点饿！”

见到大褶子面对如此惨境，还有心思说笑，陆峰哭笑不得，但也难免一阵阵心酸：“你小子，还有心思吃啊？刚才那个人都打你哪儿了？疼不疼？”陆峰像哥哥心疼弟弟一般，边说边在大褶子身上查看着、抚摸着。

大褶子满不在乎地回答：“不疼，没事儿，但刚才链子被他们打得不轻，真心疼他了！”

陆峰沉默片刻，拍了一下大褶子的肩膀说：“咱们受的这口气，以后必须得出！”

陆峰和大褶子靠在墙边打了个盹的功夫，还不见链子回来，便上楼找他，走到四楼台阶处，发现了链子，黑乎乎的看不清他在干啥。走近一看，原来他是在啃吃楼道里的冻萝卜呢！链子看见陆峰和大褶子过来，紧忙站起身往楼上走：“等会儿，我去给你俩拿萝卜吃，可脆了，上面有的是！”

眼见链子如此狼狈，陆峰眼含热泪，激动地对链子喊道：“别拿萝卜了！冻得硬梆梆的，谁能吃呀？你们先等我一会儿啊！”随即，陆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楼道。

天气寒冷刺骨，呼啸的北风吹在陆峰身上，他浑身哆嗦着，却丝毫没有在意，直奔有灯光的车站方向跑去。奔跑中，他脑海不断闪现链子啃嚼冻萝卜的姿态，还有大褶子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楼道里的身影，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让兄弟们吃上一口热乎饭！”

一路狂奔，陆峰跑到了火车站旁的一家饭店。推开门，他点头哈腰地对吧台里的人说：“叔叔阿姨，有剩饭剩菜给我点吧……或者明天我给你送钱……”陆峰说这话时，想起明天卖掉易拉罐就有一点钱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吧台里站起一个男人，连忙接口道：“没有，没有！快出去，别影响我们的生意！”

陆峰闻言，继续哀求道：“叔叔，你给点儿，我就出去。明天就来给你送钱……”

“不是不给你，我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赶紧上别家看看吧！再说，谁能给得起你们啊，给完一个又来一个的……”

听到这，陆峰只好悻悻地走出了店门。

那男人挺着大肚子跟了出去，左手叉腰，右手举烟，深深吸了一口后，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年，要饭的咋这么多啊？这帮孩子，到底摊上了啥样的父母啊？整得孩子都乞讨了！”抖了一下烟灰，男人哆嗦着转身回屋了。

生平第一次乞讨就碰了钉子，陆峰一时不知所措，原地徘徊着。突然，他用力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可真是的，我怎么没把易拉罐拿来呀？那样也许就能直接换到吃的了！”想到这儿，陆峰更加自责：乞讨的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么难为情呢？和奶奶在农村生活时，很多小伙伴都羡慕我有一个开武馆的父亲，母亲还是个大学生。可如今，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处境，真是无地自容啊。他似乎感觉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嘲笑自己，凛烈寒风中的脸感觉火辣辣的热。

“还不如让我去偷、去抢、去卖血呢！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怎么办？担当！对！担当！如果没有我发起去小北面找链子妈妈的事儿，就不会发生我们被打、挨冻、受饿的事了。大褶子曾经为兄弟乞讨过，我当然也可以，对！为了兄弟，干什么都不丢人，一不做二不休！”

给自己打过气后，陆峰咬咬牙，又迈进第二家饭店。可没成想，第二家比第一家更难对付，老板见他不肯走，直接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出去。

此时，陆峰回想起第一家饭店那个胖男人说的话：“这几年，要饭的咋这么多啊？给完一个，又来一个……”

这片儿乞讨儿太多，导致商家产生了同情疲劳。他转念一想，售票厅来来往往的旅客多，而且大多数不是长期在车站这片生活的人，接触的乞讨儿肯定不多，同情心相对能强点儿。于是，陆峰来到室外售票窗口，一咬牙，把上身衣服脱了个精光，跪在地上，双手托着衣服，伸向买票的旅客。现实生活中，多数人的心还是仁慈善良的，而且，东北这大冷的天，一个小男孩光着身子挨着冻，让谁看了都觉得太可怜。于是，陆陆续续围了好多于心不忍的人，你一元他一角地扔到陆峰双手托着的衣服上。

“你快穿上衣服吧！”有人心疼地对陆峰说。

陆峰看衣服上的钱还太少，不肯穿衣服，又过几分钟，估算一下旅客施舍的零钱，认为兄弟们填饱肚子应该够用了。他试图站起来穿上衣服，可刺骨的严寒却令他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打颤发抖，站起、跌倒，再站起后，一股信念催促他穿上衣服、奔向卖货的店铺。

跑到店铺前，当他闻到包子和茶蛋那诱人的香味时，忍不住泪流满面。陆峰自己也不确定，是为能马上买到的包子而流泪，还是为自己的苦命而泪下，总之，他已泣不成声、泪如泉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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