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兄,你怎么还在这,一炷香前吏部官员已经放榜,公示此次进士及第者名字。”
“按惯例,不是要明天才发榜吗,今年怎么提前了?”
“谁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反正及第榜单已经贴到东华门外,我还要让家奴通知平康坊的诸位世兄。”
一石激起千层浪。
焦灼不安等候十天的上千考生,情绪瞬间引爆。
炸开锅般四处窜动,涌向东华门放榜的城墙。
独坐客栈角落处的黄巢,喝着闷酒。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黄巢本也几番想要起身,随同人流涌向东华门。
但又一次次的重新将屁股安在座椅上。
再次给自己倒满一杯。
黄巢低头望着浑浊浅绿的长安美酒。
心中百感交错。
“细数下来,这已经是我第四次喝这绿蚁酒了?!”
正因经过数次的失败落第。
现在的他反而不像过去放榜那般急躁不安。
已经注定的落第。
还急匆匆的去看什么。
看那些世家勋贵的傲慢脸色?!
看每次都没有自己名字的榜单?!
家中上数三代的私盐贩子。
自幼混迹于江湖帮派的黄巢。
早已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天真,他已经彻底看穿这个世代,这个天下的规则。
科举是皇权分散世家豪族势力的手段,保证权力不能掌握世家之手,避免重蹈前朝的覆辙。
但。
科举也是世家豪族们的游戏。
不封名字的考试,就注定了科举是否公平,完全看考官是否公正廉洁。
同样水平的考卷,看见相熟的子侄后辈,考官选谁显而易见。
一个名字,一个姓氏,就足以领先平民考生数十倍。
纵使文章做的天花乱坠,也难抵五姓七望的姓氏。
以至于,进士科及第者十之八九都是世家勋贵的子嗣。
剩下的十之一二,也是地方豪强,寒门县望。
而这豪强还不是普普通通的,许看你跟脚是否干净。
干净的意思就是不要泥腿子出身,而是世家豪族们散布各地州郡的后代。
至于平民中进士者。
呵呵。
黄巢自嘲的笑了笑,一杯酒灌入喉咙。
彻底浇灭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希冀。
陈汉王朝开科举以来,平民进士不过四十人,平均五年方能有一个天纵骄子能脱颖而出。
上一个平民进士,已要追溯到十年前了。
而他黄巢,和李太白一样的出身。
要不是二十年来年供千两白银给州郡学府,他一个私盐贩子本来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而像王维那般世家出身的,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勋贵的追捧,二十出头便能轻松中进士,出任清贵官职。
黄巢心中恨恨不平。
“难道李太白的学识低于王摩诘吗?!”
“难道我黄巢的文章真不能进士及第吗?!”
夹了几筷子小菜,黄巢使劲的咀嚼,似要把那份不甘心狠狠咬碎。
大堂内部不单只有黄巢这个明知无法及第的考生。
还有一桌摆满美酒佳肴,乃是预料自己能及第的考生,提前进行庆祝。
“严世兄,你学识非凡,怕是此番进士科,状元头名要轮到你的头上了。”
“那是自然,严世兄可和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不同,他的诗词可是得到司马公的大力追捧。”
面对一干世家子的严嵩浅笑以对,举起酒盏一一回敬。
他可知道自己根底。
要不是他母亲是清河崔氏的嫡女,他可没啥机会及第。
不过。
送了吏部尚书三万两银子,此次头名应该跑不掉了。
严嵩心中窃喜,眼睛余角瞥见身边擦肩而过的失落考生。
不以为然。
这种平民考生他见得多了。
要在陈汉王朝开国鼎盛的时候,平民出身还有机会。
现在?!
科举看的不是文章学识,而是权势名望。
……
回到卧房的黄巢,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他已经对这个朝廷厌恶到极致。
继承祖辈希望的黄巢,满心怨恨。
放在以前。
泥腿子出身,闯下一番基业,成为地方豪强。
就可以培养后辈专研读书。
只要后辈有人考中进士,整个家族就能彻底洗去脚上的泥土。
继续望县望,豪族世家攀爬。
而如今的陈汉王朝。
宰相的儿子是宰相,将军的儿子是将军。
他这个私盐贩子的儿子,也就只能是私盐贩子。
别说四次参加科举,哪怕是四十次,他也没有半点机会。
这样狗屎一样的王朝,还是早点亡国吧。
眼前闪过楼下嬉戏庆贺的世家子的脸色,黄巢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烧的他理智难存。
恨不得拔出手中剑,乱杀一番。
半响方才回复理性的黄巢站在窗边。
望着繁华鼎盛的京师长安,人头攒动的朱雀大街。
一股豪气冲上心头。
“今日长安容不下我,待到来日,我要这长安城只容得下我一人。”
说完。
借着这股豪情,黄巢铺纸提笔。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
诗刚作罢,笔还未放下。
黄巢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这首绝诗,豪放不羁。
楼下忽地传来声音。
“恭贺曹州黄巢公子,荣登进士状元。”
咦?!
黄巢一时怀疑自己听错。
等楼下几个报信人又喊了几遍。
方才迷迷糊糊的接受自己进士及第的消息。
好像还是状元头名?!
黄巢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不第后赋菊。
精神恍惚。
那我这首诗不是题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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