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第四章 这破工作（旧版）

杨河川睁开眼，被窗外的阳光耀得缓了一会才适应。果然是催命的经理来的电话。杨河川调整一下呼吸，用平静的语气接起电话。

来电话的是朱大，他们部门的经理，天天躺椅子里坐月子，啥事不干，集团一下点什么指令，就安排给下面的人，这货声音跟刚睡醒一样。“周一早上九点视频会，今天别休了，晚上加班，把汇报方案写完发给我。赶紧赶紧。”

杨河川一点都不惊慌，这种事，从他进到这个项目，每周都发生。“行。”

“集团现在乱的一锅粥，那个新的模板是住宅的，你先看一下，我看了，比我们以前的简单，找助理要一下数据，填填数据，下个月策略想想怎么弄，不会做的找住开同时问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行。”这个经理把他招进来的，来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个经理是个啥事儿都不干的主儿。好在向上能沟通集团，向下能替下属背锅，是个聪明人，能在这种高压环境里，懒出境界还能纹丝不动，不受影响。

从去年年底开始，他所在的房地产行业动荡不安，唱衰声此起彼伏，起先是几个不知名的小企业撑不住，倒了，不久之后更多的危机都掩盖不住了，top20也垮了一片，多年的“老大哥”也命悬一线，半死不活地吊着。

他在的这个企业，在top20上下徘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学着领头羊，喊着活下去。为了冲业绩，开源节流，上面领导层一天一个主意。一会要全员营销，一会要全员直播，花里胡哨整一堆花活，还是没有什么改善，现在已经要拿公司架构开刀了。去年商业事业部的大佬因为眼高手低，年度指标定得太高，加上到年底遇上行业危机，业绩完成没过半，转过年就全线失势，被住宅事业部掐住脖子。商业事业部、住宅事业部要合并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突然要用住宅事业部的模板，看来是板上钉钉了。这一搅合，估计裁员是跑不了了。

杨河川不是很慌，他天生就这个德行，天塌下来，他可能只会觉得塌的姿势不够优美，而且因为有点存粮，并不担心失业。其实他自己的人生跟这个工作有一些疏离，不并行，不相交，提供生活保障和补给而已。

广告公司给他发来了新的文案，他看了一眼，“宽体洋房耀世加推”。

杨河川有点无奈，往工作群里弹了条语音。

“什么叫宽体洋房，你给我讲讲宽体是个什么意思，宽体洋房……你怎么不说宽体女神。”

“不用造这些奇葩新词，这样是发出去，明天地产群里就得吐槽我们。正常点、正常点就行。”

文案回了俩字，“好的”，过了一会，又私聊他，“刚才何总来看了，说还行。”

“行吧，领导说行就行。”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他做了个鬼脸，脑子里已经有被同行疯狂吐槽的画面了。

他想了想，又讪讪地发了一条微信，“不错啊，都能抓住领导地胃口了。”

“川哥，你拉倒吧，你说的没毛病，我也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词，我脑子都快炸了，现在满大街都是假大空。”文案无奈地回复他。

杨河川很喜欢乙方这个文案，说话很实在，两个人有种莫名的信任，别的项目甲方策划能跟乙方广告公司打起来，他俩有时讨论起东西来也会唇枪舌剑，但是从来没有积累下什么矛盾。主要原因可能是大boss营销总何总暗黑人设太招人讨厌了，难得能让水火不容的策划和广告公司能统一战线。

杨河川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跟他打听“战况”。文案回复说，现在就广告公司俩人——他和设计在，设计等着定文案出图，营销总来看了一圈，没人在，骂了一句策划经理吃屎的玩意，也走了，听意思是有应酬，跟总经理一起去政府那哭穷。

“我一会去加个班，你们没事就走，不用耗着，晚上还有个报告要定，户外画面估计估计今天定不了。”

文案给他发了一个贱贱的溜走的表情。朱大给他发来了模板，十几页的报告，几乎全是数据，没几页要发挥的地方。他看了一眼时间5点多了，离助理下班还有半小时，他赶紧吨吨吨把咖啡灌下去，抄上烟和打火机，踢掉拖鞋，穿戴好，冲下去。助理团队是不会加班的，他得赶在她们下班前，用甜言蜜语哄住。

他从有些阴冷的楼道里出来，外面还是亮堂堂的，但是有些接近傍晚的味道了，风一吹，树叶细细簌簌晃动，他神情有些恍恍惚惚，如果不是突然加班，今天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天，有点生活的气息。他独行久了，有些暗戳戳的期待，有一种渴望如果不是拼命地压抑，可能会喷薄而出。

他原本想要绕一圈，去宠物店看一下蛋炒饭，看了一下时间，太紧张了，便放弃了。公司离他住的地方不到20分钟车程，不远不近，20分钟刚好够他想好每天的计划。他租房的时候刻意考虑了路程因素，这工作本来就是高压工作，加班堪比互联网大厂，几个外地同事都租的公司旁边的房子，下楼就能打卡上班，但他觉得若是离得公司太近，会更加没有自我，宁愿牺牲20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一边打开外卖选了个店面最近的奶茶店，点上奶茶，一边给助理部门的经理打电话，经理回老家了，让他联系值班的助理。

“小仙女，有个事得麻烦一下你，近一个月的销售数据发我一下哦，认购数据就可以了，明天上会的报告。”

“大哥，我这都准备下班了。”

“帮帮忙啦，我也刚收到消息，还是个新模板，请你喝奶茶。朱经理催着要，做完还得发给何总看，明天他要汇报给集团。”

“行吧，你们朱老板又找不着人了，何总今天走得时候骂骂咧咧的。”

“他这人就这样，估计在家睡觉呢。我这好不容易休息半天，又被call起来了。我马上到哈。到了先去你们办公室。”

“行吧，快点，晚了不伺候啊。”

20分钟后，杨河川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奶茶，风风火火地冲进助理办公室。

“仙女，辛苦了。”

助理小姐姐结果奶茶，翻了他一个白眼。“幸亏今天我值班，我要是不值班，谁给你倒数据。诺，我发你微信，你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我抓紧给你找。我先往集团报完数据，一会我就撤了哈。”

杨河川满脸堆着笑，一边看表格，对照ppt的模板，看有没有数据遗漏。他耐心地等小姐姐报完接团需要的日报数据，又把几个缺失的数据列出来，俩人对着系统页面导出来。他弯着腰，闻到小姐姐头发上的味道，干干净净有淡淡的香味，让他一下想到柳如嫣的笑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笑啥笑，真是，导出来了，快对数，对完我得赶紧走，今天有事。”

杨河川又嬉皮笑脸起来，“急啥，啥事这么着急，去约会吗？”

“你个单身狗，懂个屁。闺蜜聚会。”小姐姐笑着骂他，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杨河川拿到数据，咚咚咚跑上楼，去策划办公室整理ppt。文案看他来了，跟他打声招呼，就下班了。设计师没活也下班了。同事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敌情”，他回复一句，都不在，放心休息。这下办公室剩他自己。今天晚上不知道又要到几点。如果何总这个大魔头今天晚上喝多了，就不用改改改了，明天直接上会。这破工作……反正能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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