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岐山下
第一章 穿插（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他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眼睛无神。随意地坐在一根电线杆下，没有人会去在意这样一个乞丐，偶尔会有一两个过路人用谨慎而又鄙夷的眼神，扫过。他也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不在意过往的路人，不在意过往的车辆。也就这样吧，没什么要紧的。
那是灰蒙蒙的一个早晨，行色匆匆的人们，表情凝固。不知在哪个时间点，有几缕阳光悄悄地从灰蒙蒙的云层里探了探头。
“我能在你这坐一会儿吗？”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黑色卫衣的姑娘。
“嗯。”他的眼睛动了一下，说完就恢复了往日的无神。
姑娘自然地提了一下自己的白裙子，自然地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她是一个微胖的姑娘，其实并不会胖，扎起头发来肯定会很好看。那几缕阳光正好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很清澈，她的眉毛细长，恰到好处。
她的目光往乞丐这边移了一点，他的眼睛有意识般地向她目光停顿的地方靠近，多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啊。阳光多了一点点，那灰蒙蒙也消散了一点点。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姑娘先说了话。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他的目光匆忙地闪开，他看那姑娘的脸有点久了。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一下好看的风景。”
”跟你一样好看的吗？“
“你是在说笑吧，我那么胖怎么会好看。”姑娘的嘴角上扬。
“你的眼睛和眉毛很好看……”他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了一点点紧张。
“眉毛是我自己修的，眼睛呢是我妈妈给我的，哈哈.
“你朋友来接你了。”一个戴眼镜的姑娘走了过来。
“我该去上课了，今天天气会好吧？”
“会的”
“再见”
“再见”
好像有什么东西闯进了他的世界，可能是那几缕阳光吧。借着后面商店的橱窗，他看了看脏乱的自己，不过五官好像还有点好看。我应该体面一点，不能让这阳光也嫌弃我。
他去收集塑料瓶卖钱，慢慢地，他也去一些小饭店给老板洗餐具，慢慢地，他会去一些物流中心帮着送一些包裹，慢慢地，他不再蓬头垢面，不再衣衫褴褛，不再双眼无神。他的确更体面了一些。
今天的天气很好，他去一个学校送包裹。可能是偶然，也有可能是上帝故意要捉弄他。有个包裹的主人就是那姑娘，就是那个扎起头发会很好看的姑娘。不出所料，他为她着迷，为她着迷。他开始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追求她，他其实并不是脱胎换骨一般，他还是会自卑，他还是会害怕被嘲笑，多么得可怜。他会在每周五给她买一束花，下雨了，他就放下手中的工作去给她送雨伞。她如果有雨伞，便说我顺路过来送个包裹；她若没有带雨伞，就把雨伞留给她，自己沿着商店门口的小道躲闪着雨跑回去。他为什么不给她打伞，然后一起回去呢？可能他也有想过吧，但只能是想，真可怜。
这个人看着都压抑，怎么可以那么卑微，实在是看不下去。但总会有那么一次不顾一切的勇敢吧。
我今天和我爸吵架了，我想去看一场演唱会，去看一个我一直很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他不但不同意还拿我的期末成绩教训我。“
“或许……可以过几年再去看。”
“他唱歌的下一站就在长沙，我想……”
“我……我陪你一起去吧。”
就这样，他们就一起买了去长沙的火车票，一去看了演唱会。那个明星出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她大喊她的名字，当然，全场的观众都是这个状态，只有这个曾经的乞丐在安静地看着身边这个疯了一般的女人。
“那你跟她表白了吗？”我满脸八卦地看着他说。
“表白了。”
“那你继续给我讲讲。
演唱会结束后，姑娘围着他又笑又跳，她说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有多开心呢，就是那么那么开心”她努力地向两边展开手臂来形容。然后，她的双臂抱住了眼前这个陪她一起的男人。趁着月光，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明天的天气会好吗？”她问。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会的。”趁着月光，他低头用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
“我的故事讲完了，嗯，差不多要回家给她做饭了。拜拜。”
“好嘞，拜拜。”
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长话。老舍先生说得很明白，是人间真话不多在前啊……如果实际的结局是这样，那上帝的捉弄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帮这位先生完成他的愿望，于是就帮他编织了这个他可能会喜欢的结局。然而，实际上发生的却不是那么尽人意。
他们没有去看演唱会，当然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可能是时间隔太久了，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段对话，
“我想我……应该喜欢你。”
“你他妈有病吧，反正我不会喜欢一个乞丐！”
“我现在不是乞丐了！”
“有什么区别吗？”
“那天你坐在我旁边的时候喜欢上的。”
“那只是我演的戏，我骗你的，你还当真了？可笑，真是可笑……”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在一个下雨天，我遇见了这位先生。他坐在一根电线杆下，衣衫褴褛，双眼无神。他看上去很虚弱，可能是得病了。他的五官确实是有点好看，我和他搭起话来，然后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不敢说太多，他说完就把头转向另一边，我也就离开了这个电线杆下的男人。
往后我再经过那里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他。有人说他生了一场大病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乞讨。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也无从知道，谁会去在意一个乞丐呢？
行人还是往日的匆匆忙忙，一切也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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