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峰山以南就是大周,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陆清秋淡淡的说着,望向南方,眼神中则充满希望。
而后他转过头,对身前的人道:“魔君,你若再执迷不悟,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他无悲无喜,对于大周江湖第一高手来说,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魔君不值一提。或许他很强,但是这些年死在陆清秋手下的人哪个不是凶名赫赫的魔头。陆清秋习惯了挑战,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当阳光照在身上时,他总有一些特别的喜悦。
那人一身黑衣,身朝北方,鹿峰山的阴影盖住了他的全身,仿佛他就是从黑暗中来的。他的脸上戴了个白色的笑脸面具,只有一双眼睛狡黠明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无穷的活力从此中迸发。
魔君知道陆清秋的名号,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武林群魔乱舞,邪魅横生,世间的侠义不复存在。人间宛如地狱,血色的地狱。
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带着一身惊人的武艺以及一把神光煌煌的剑发下一个誓言“荡平十方一切魔,为求此身太平世。”
此后十年,江湖上再也没有妖魔的痕迹,只因那柄剑实在太过耀眼,扫破了一切黑暗。那个少年也成为了江湖口口相传的江湖第一高手——陆清秋!
魔君突然笑了一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与这个男人为敌,身前这人明明都是破绽,他却不敢出手。也许陆清秋站在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正如他身后的鹿峰山,宽厚,沉默。
“轰隆!”魔君还是决定出手,用尽全力。双掌推出,惊人的内力在周身震荡,发出骇人的声响。
陆清秋终于露出微笑,“比内力?正合我意!”他也推出双掌,洁白如玉的手仿佛自上天雕刻,纯洁美丽。
二人的内力碰撞在一起,在周围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草木山石被无形的气旋刮起,无风狂舞。
不消片刻,陆清秋脸上微红,仿佛喝了几杯珍藏多年的黄酒。“魔君,你若不是个魔头,我们也许是至交好友。天下间,又有谁的内力能与我撑这么久。可惜,我们注定为敌。”
“哼!陆清秋,别在这假惺惺,你杀的人可比我多了去了。杀一人为苍生,你如今为了苍生与我这个魔君又有什么区别。”魔君在面具之下冷笑着,声音嘶哑愤怒。
“魔君,大约在十年前,我杀了一个僧人;他握着刀,死前的神情比魔鬼还可怕,以至于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你明白吗?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佛亦握屠刀。”陆清秋顿了顿,神情悲伤,“我早已知晓我会不得好死。我已做好准备。”
“………”魔君盯着眼前的男人,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也许是他的悲伤,也许是更深处的,那份异样的感情。
“喝!”陆清秋轻喝一声,滚滚内力如海一般奔涌,直上云霄。
魔君被这股内力震飞出去,脸上的面具也随之掉落。
陆清秋接着就要一掌拍下,把魔君的头颅拍碎,可那张脸却让他停了下来。
多少个日子日思夜想,朝如暮雪悲白发,却还是忘不了那时隐时现的声音。
即使过去多年,脑海中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还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贺婉。”他近乎呓语的喃喃着,呆滞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原来近些年凶名大盛的魔君竟是一个女子!
魔君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掌打向他的心口,这是她仅有的机会。
在战前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唯有世间第一毒穿心散可以杀死他,她一直在等待出手的机会,可这个男人没有破绽。而现在,他分神了。
陆清秋被打飞出去,扭曲的脸上显出痛苦神情。心脉被震碎,身中剧毒,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可魔君用那张脸对他出掌,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魔君擦去嘴角的血迹,微笑着看着倒地的陆清秋,“第一高手,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她对于偷袭,下毒毫无负罪,谁活着,才是高手。
陆清秋终于明白过来,她已嫁做人妇,面前的这个魔君是个长的像她的女子,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他悲伤地闭上眼睛,静静迎接死亡的到来,其实,若他运功,还能撑上几个时辰,可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他已无生的希望。
“大周是个美丽的地方,因为有你啊,笨蛋。”他想起少年时与贺婉在一起的日子里,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总有别样的情绪蔓延全身。
魔君见陆清秋闭上眼睛,神情却如春风般温和,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第一高手。”魔君想着,身子不由得靠近了他。从小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传说,他是第一高手,一个无数江湖人仰慕的对象,人人都想成为他,可如今,他却命悬一线,微弱的生命如风中残烛。
“咻咻!”破空声在魔君耳边响起,无数的弓箭如天女散花往魔君和陆清秋的所在飞来。
“看来有人不想你我二人活着。”魔君自语着,抱起陆清秋四处腾挪。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细细数来,有三十八人。魔君背后插着两支弓箭,鲜红的血给她的袍子染上了色。纵然你武功再高,拖着一人总归是不行的。
“陆清秋,你别死了。你可是江湖第一高手!”魔君苍白的脸上浮现无助的神色。
她回忆起了那个灰暗的黑夜,月亮都没了光,佛握住了屠刀,杀了她的父母。
因为她是魔,所以她不该害怕,她应该为复仇而生。可她却对那个黑夜出现的一道光生出一份异样的感情,她时刻提醒自己不是魔,她是人。
或许她不该拍出那一掌,可多年的训练让她不留后手,如果今天面对的是她那早早亡故的父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是一种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习惯是最可怕的杀手,它会改变一个人,让一个小女孩变成冷酷无情的魔君。
“你们是谁!”她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
“魔头,今天你必死无疑。至于我们是谁,死人有必要知道吗?”其中一个黑衣人略带嘲讽的说道。
她盯着那个出声的黑衣人,笑道:“归海一剑范大同,你的声音我记得。”
“什么归海一剑范大同,满口胡言!”那黑衣人冷冷的说着,虎视眈眈的看向她。
“一起上吧!你们这些宵小本魔君还不放在眼里!”
狂乱的内力从身体各处迸发,奇异的行走在经脉之中。
她们之所以被称为魔,绝非是因为杀的人多,而是因为她们确实与常人不一样。她们生来就是异端,不被接受,不被容纳。
魔君还记得小时候展现出非凡力量时父母那惊恐的眼神,她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
她从那时起彻底知道了人们会害怕的,是那股无法驾驭的力量,魔因此而来。他们因人而起,却永不被消灭。
魔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力量,那强大的力量不是人应该拥有的,他们会因沉迷于力量而失去理智。
而魔君则另辟蹊径,她把武功练到极深处,以无上神功压制魔性,以神执魔。以往有的魔这样做过,可没有一个魔成功,最后他们都变成了会武功的魔,比原来的自己更加恐怖。
十年杀戮,不动本心,不落外物。
强大的意志下是一颗坚韧的心,十年风霜,磨砺了如今的魔君。她不会容许自己被魔打败,不被掌控的才是魔,她要向世人证明,她是神!
而一个打败了江湖第一高手的神话,正是最重要的起点。
可事事难以预料,饶是如她一般的铁石心肠也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软弱处。
十年风霜,不仅磨砺了她的心,也让她倍加思念当年那道剑光。她渴望着那道光,那影子在心中在无数个日夜反而更加清晰,形成一个男子的样貌。
“难怪第一次见到时,有种莫名的熟悉。”全身的魔气沸腾,她打开了自己的心,压抑的情感连同眼泪奔涌而出。“只有我能杀他,他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她狰狞的面孔布满青筋,呼啸的气劲如狂风暴雨射向众人。
吼!凄厉的啸声响彻山峰,震起满天飞鸟。
霎时间,三十八人死伤一半。魔君抱着一个人,身影却比鬼魅更难以捉摸,变幻莫测。每一个呼吸就有一个人倒下,那森然的魔气在四周扩散,绝非武功能够应对。
“撤!快撤!”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剩余的几人互相掩护快速的消失在密林之中。他们既然能在魔君手下逃出,绝不是泛泛之辈,轻功也是绝顶高超,再加上几人护在一起,魔君也无可下手,只能留在陆清秋身旁。
魔君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脸,与心中那道虚幻的人影还是有些不同。“更清廋些。”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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