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后主传：怨种帝王的逆袭之路
第三十九章 清算时刻（旧版）

自大尚开国君王姬寒约在隆野打败尤轩氏，一统天下，设立九十九个诸侯国，分封天下之后，迄今将近六百年的历史中，各个诸侯互相征伐，干戈不止，最终只剩下启、成、彦、良、渊、正、阳七个大诸侯国。

洋洋洒洒六百年的时光，多少人来了又去，多少城起了又塌，历史的浩渺烟波，漫天黄沙，将这些统统掩盖，尘封埋葬。

而今，良国都城建水城，将以六百年来，唯一一座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连续两次，被两个国家相继攻陷的“辉煌战果”彪炳史册，见证良国命运的转折。

天还未亮，战斗就已经基本结束了。

建水城的百姓，整晚在屋子里面紧闭门扉，窝在角落一边祈祷，一边停着窗外的砍杀声和尖叫声。

清晨天刚破晓，公鸡打鸣，野狗吠叫，太阳照常升起，有胆大的百姓走上了街头，看见那些死在漆黑夜中，横尸街头的士兵们，身上已经结起了露珠。

震撼人心的场景，以无声的方式，向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宣告了残酷的现实。

集云宫前，启军的士兵正在把在昨夜战斗中阵亡的尸体往外搬运。

彦军士兵和良国叛军士兵的尸体被堆在一起，袁开下令，将其运送至南门外集中焚毁。

这些被脱去甲胄，剥了个精光的尸体，一车一车运往南门外，堆成一座小山。焚烧时升起的黑烟整座建水城都看得见，炙烤皮肉的焦香随着清晨的微风散往城内，让人觉得既恶心，又有种莫名的恐惧。

自启军成立天妖营之后，每次打扫战场，敌军士兵的尸体，一般都是妖鬼的口粮。但这次纳姆达尔在战斗结束，提前撤出建水城，先大部队一步，班师回启国之前，特意告知袁开。天妖营的妖鬼们在昨夜的战斗中已经享用过新鲜的“食物”了，建水城的这些“垃圾”，需要启军自己解决了。

原本，袁开可以选择挖个大坑，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而他之所以选择焚毁，一方面既有恶心彦国的原因——让对手尸骨无存是最大的侮辱。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快解决手头上的事情，安定建水城和良国局势，率部回国。

善后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街上清理的差不多了，很快便有了行人，一些店铺也开了门。建水这座建立在商业和金钱基础上的城市，马上又展露出它顽强的生命力，以及资本无情的冰冷。

有钱的人，经过战争之后，将那些房屋倒塌，毁坏，被掠夺而山穷水尽的穷人手中的土地低价收购，成了更有钱的人。而没钱的人，被逼到卖儿鬻女，只为换一口饭吃。

良王尹术要退位让贤，良国即将迎来建国以来第一位女王的消息，并未在百姓之中掀起太大的波澜——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顾得上王侯将相。

仪式准备得十分简陋。

集云宫冷冷清清，宫女太监都见不到几个，随处可见的，只有来来往往的启军士兵，用干净利落的脚步声，时刻提醒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才是主人。

集云宫的大殿没有半点装饰，原本应该来觐见新任诸侯王的臣子们也不见几个。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要么在赵由的政治清洗运动中，被迫害而死，要么在当初彦军攻克建水城后自杀殉国，少部分躲过浩劫的，也举棋不定，观望不肯出来。肯公开出来支持新王，为毓秀站台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也是毓秀上台后所要面临的第一个严峻问题——良国的文官系统，实际上已经崩溃了。

毓秀想用，能用的文官，死的死，藏的藏，凋零得屈指可数。能用却不能用，也不会用的，那些跟赵由一条船上的叛国贵胄，却全被收监，等候发落。

毓秀的意思很明确，这些人和赵由，必须死。

楚询的意思一开始和毓秀也是相似的。在他看来，这群吃里扒外，卖国求荣的败类，没让纳姆达尔在攻入建水城的当天晚上把他们喂妖鬼，都算便宜了他们。

但后来，在了解到良国朝廷目前的情况之后，楚询的想法就变了。很快他就意识到，目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耐心筛选培植出一批亲启派，好让良国乖乖地扮演好启国附庸的角色，而是赶紧稳定良国的局势，回国复命。

父王已经一连派了三次加急传令，让自己赶紧回去，但又不说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就更让楚询感到疑惑不解。

因此，好好利用良国原有的势力，让他们为自己效命，把良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等到日后自己腾出手来，再来好好修建这些枝枝蔓蔓，才是条确实可行之路。

于是，楚询要求毓秀，从那些羁押的叛国之臣中选出一些来，填补朝廷各个职位的空缺，让国家机器能够运行起来，以便恢复国家的稳定。

但楚询的这个要求，很快便在两个地方碰了壁。

首先是毓秀这边。作为坚定的主战派，良国最后一个“男人”，毓秀对于这些虫豸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坚持不同意楚询的要求。

按照毓秀的原话来讲，就是：“将士们拼死拼活，流血牺牲，好不容易把良国保住了！现在还要把这群卖国的烂货请回来，还要把他们供起来！我怎么能答应？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怎么答应？”

其次是那群关在大牢里等待发落的虫豸们自己。搞笑的是，楚询这个对这群原本死路一条的叛国贼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的政策，居然遭到了他们的反对。这让楚询大吃一惊，怎么的，一心求死是吧？还给脸不要脸了！

其实这群虫豸，叛国墙头草并不傻，他们当然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以前跟着赵由干，还有靠山，有人罩着，现在被你启国扶上来，给你启国卖命，将来等你回过头来搞清算，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白了，他们对启国并不信任。

基于以上，叛国者们提出了一个要求：让赵由官复原职。只要你启国不计前嫌，让赵由答应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么他们便无条件服从启国的任何安排，为启国肝脑涂地。

这个要求是毓秀万万不能接受的，但楚询并没有考虑多久，便绕开毓秀，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楚询很清楚，杀人很简单。只要他点点头，刽子手大刀一挥，人头骨碌碌滚落地，便一了百了，死人不会再烦扰你。利用好一个活人则很难，毕竟活人手里可以拿刀，他自己也可以成为刽子手。但楚询明白，现在这种情况，活人比死人有用得多。

得知楚询决定的毓秀，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恶心楚询——现在，吉时已经到了，而主角毓秀却还迟迟不见踪影。

楚询喊来负责给毓秀更衣打扮的太监和宫女询问情况，得知太监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给毓秀整理好仪容，那时候毓秀说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太监们便提前退了出来。

楚询给了这群太监一人一巴掌，然后派人满城寻找毓秀。

找了一个时辰，吉时已过，要到凶时了，也没有找到毓秀的踪影。楚询气不打一处来，心一横，直接让人对着那张空空的王座举行了仪式，最后，将那个象征良国最高权力的冕旒，放在了座位上，将一个空空如也的王座，加冕为王。

赵由带头，和那群出狱后又衣着光鲜的叛徒们，一起下跪扣头，对着良国的新王，三呼万岁。

然，王，沉默无语。

这里是迎广宫，位于宫城西南的角落上，原本是集云宫的偏殿，是良王用来招待王公大臣的御用“食堂”。后来被废弃，再后来成了幽囚犯错王族的禁闭之地。

光线昏暗的大殿内，凋敝是唯一的主色调。

有些潮湿的墙壁上，淡绿色的霉斑开出好看的图画。

一个衣衫单薄，形单影只，却一板一眼，一身贵族气度的男人，身穿宽松的袍服，一根黑色的头带将一头长发绑在脑后，正用手在霉斑上扣着。

这个男人就是良王尹术。

启军入城之后没多久，他便被幽禁于此。

霉斑混杂着墙皮簌簌落地，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层灰。

原来尹术不是在扣霉斑，而是以手指为笔，在墙上写字。

尹术是个书法高手，他的字和他本人较为软弱的性格不同，格外的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每一处弯折，都透着咄咄逼人的威势。

很快，墙上便出现两个大字。

“毓秀”。

此时，殿门突然被打开，涌进来的光线让尹术眼睛有些不太适应，他眯着眼睛，看着大门的方向，努力想看清来人的方向。

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

尹术很快便认出其中的女人——他对这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只有一丝味道，一个短暂的剪影，一个模糊的背影，他都能够马上认出对方。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毓秀。

“好了，你就送到这吧，接下来，就是我的私事了。”毓秀向姜云点了点头。“我很感谢你陪我到这里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姜云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他默默地退了出去，将大殿的门又带上。

姜云并没有走，他站在大殿前，静静地站立着，看着殿前几棵已经枯死的老树，一个人发呆。

楚询也邀请了姜云，去参加毓秀的加冕仪式，但他并没有打算去，而是约着韩无疾，准备两人小酌几杯。

但毓秀抢在他出发前找到了，提出让他陪自己一趟，去找被幽禁的良王尹术。

姜云没有问为什么毓秀不去参加自己的仪式，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找尹术。他看着毓秀的双眼，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她。

姜云叹了口气，太阳要下山了，风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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