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绵羊28号：俞阳龙
2.3质询之前（旧版）

马平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个高大的类圆形厂房里。脚下所站的地方是厂房的一片空场，附近都是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白人。他们即使在走路也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亦或是三两一群地边走边讨论。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并不困难，“演算、方程、研究、实验结果”之类的词充斥其中。这些人从不同方向走来，又向不同方向走去，根本没人注意到马平南突然出现在这里。

空场的边缘分布着电线和电缆，这些电路穿插在半人高的金属管道里，像是刚从枯木中抽出的嫩芽又被摁回到枯木中。顺着管道延伸的方向看过去，会发现越到远处，单独的管道就越不明显，而管道聚散形成的崎岖却愈加明显。再到更远的地方，就只能看到崎岖了。这管网的组成的远景如果能用什么东西来类比的话，“树皮”应该会很合适。

“树皮”贴着厂房的内壁蔓延，上面可以看到一些红点，那是两个人合力才能扭动的管线阀门，以马平南身处的距离，那些阀门只是模糊的色点。阀门都安置在钢结构走廊附近，这些钢结构走廊沿着厂房内壁，一圈套一圈的向上堆叠。高处墙壁上的设备细节看不清楚，能看到的只有指示灯的明灭。尽管戴着安全帽和身着防化服的人在上面走来走去，这画面仍然让人很容易忽视空间感，将这一圈圈工业产物视为一个平面上的曼陀罗，就像大树的年轮。

树的年轮是它生命的留痕，生命不息痕迹不止。但钢结构走廊的年轮却在画了几圈后停止了，

它遇到了厂房的屋顶，平直的屋顶切进墙壁上的崎岖树皮，钢结构走廊自觉的和它保持一人的距离。屋顶上面吊着通风管、排风扇，照明灯和供电线。这景象好像在提醒，人类和树终究是不一样的。

马平南收回视线低下头，赫然在右前方一个高台上看到一架飞碟。粗壮的金属管线从至少10个方向向它延伸，就如同一棵老树，在用全部枝干捧着一个玩具陀螺。树在用尽全力贴近陀螺，却又怕挤碎它，管路枝干曲折着伸到飞碟附近，却又都转过头去，转向另一个方向。飞碟的舱盖打开着，里面发出纯正的幽蓝光芒，照着舱里拖出的一大捆电线。电线摆到飞碟旁的地上才开始分叉，一大堆计算机主机和显示器在飞碟旁列队堆砌。电脑前，穿灰色统一制服的人，紧张地操作着计算机，灰制服身后站有穿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和女人，这些人或正对照电脑屏幕和手中的文件写着什么，或背靠桌子端着文件互相交谈，有时也从一台电脑那里跑很远，到另一台电脑前俯下身询问什么。

马平南感到有点热，他一边解围巾，一边咳嗽了一声。没人理他，他又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理他。他把围巾搭在手臂上，开始解风衣的扣子，高声说道：“既然谢尔曼这么不欢迎客人到访，那我还是回去吧。”

“我很抱歉马先生，今天维度移动很频繁，为保证安全，我们把您的坐标往远处移了一点。”

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狡猾的声音，马平南转过身，说话的是51区技术负责人斯科特。

“希望，这没有造成您的不适，以及我们之间不必要的误解。”斯科特一脸坏笑地说。

“我想我应该说，这没什么。”马平南说完学着奥马利克联邦人的样子双手一摊，但脸上丝毫没有变化。接着他问：“我们在哪开会？”

“针对您的质询场地选在B2层，这边请。”斯科特说完带领马平南走向位于空场另一侧的电梯。这架电梯的机械结构都包裹在防弹玻璃里，他们进入不锈钢的电梯门，转过身，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关上，随着钢索流动，电梯进入地下。

地下二层，一间古希腊剧院式的大厅里。

马平南坐在大厅中央，也是大厅的最低处。在左边，前面和右面三个方向上，一级、一级升高的大台阶上坐满了人。他们的坐位前面有一排欧式木质桌子，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就放桌上。在马平南的正前方，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坐着谢尔曼和斯科特。他们正在小声交谈什么。而在台阶这个方向的最高处，有那么五六个人坐在一起，他们只是看着马平南。那些是协会主席，他们中的多数马平南都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这些人不是因为权力欲望过强，就是因为权力欲望过小，被顶到了这个无实权协会的无实权位置上。用马平南的话说，他们是“协会的服务生”。协会主席身后的墙壁和马平南身后的墙壁都放出天狼星人皇帝的实时通讯视频，以方便所有人看到它。

在这里聚集了270528号平行地球所有工作分区的领导人，其中有实权的只有那么几位。马平南算一位，51区的领导人谢尔曼算一位，然后就是天狼星人皇帝。天狼星人皇帝的实权毋庸置疑，而两位人类的实权则来自他们对农夫产量的卓越贡献，已经是其他分区无法企及的。51区开发的民用农夫调用体系直接把农夫的产出任务分给了所有人类，而马平南则通过不断地刺激俞阳龙的产量，使这个超级个体创造了全人类科技产量的60%。能达到这个数字固然因为贫穷和战乱地区的人类无法提供有效产出，拖低了总数。但同时也说明马平南的弱水计划是有效的。95区先是注意到了俞阳龙的父亲，而后决定将俞阳龙纳入弱水计划。在25年的专属方案持续刺激中，俞阳龙成为弱水计划唯一优胜者，也帮马平南分走了51区一半的支持资源，确立了95区在270528号平行地球的地位。

不过由于始终没有达成与WM政府的合作，95区的工作一直在被红色狼烟干预。相比51区阴差阳错地合法化。95区面对更多的风险。而且谢尔曼一直试图夺回马平南的技术支持份额，或者至少缩减它。这次红色狼烟在二通苑的胜利，对马平南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在全体起立，宣誓对天狼星人的效忠词之后，质询会正式开始。

天狼星人皇帝首先开口：“马平南先生，这次在WM，95区罕见地遭到重大挫败。大量非人类残体被人类部队带走并将进行研究。这不但将导致我们科技的泄露，还会导致人类部队研究出有针对性的技术武器。这是95区的严重失败和失职，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平南看着天狼星人皇帝的视频画面平静地回答：“我们对人类的最新技术和情报没有充分掌握，忽略了一些敌方的部署细节。这是导致此次失利的主要原因。这是我的错误，我很抱歉。”马平南说完，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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