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嬴驷,你该是万万秦人的领袖
次日。
左庶长府。
各种审讯,从早到晚。
终于,漫长的整理过后,有了定论。
但卫鞅的面色,依旧十分难看,看着眼前呈上来的卷宗,沉默不语。
“左庶长,从箭头的做工材质看,为魏武卒所有。”
卫鞅被气笑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景监:“你的意思是说,一支装备精良的魏武卒,能无视我秦东防线,深入秦都腹地,还蓄谋截杀了运粮百姓?”
景监冷汗直流,这番说辞莫说太子府不会信,就连他都觉得荒唐。
卫鞅随手丢到卷宗,低头沉吟道:“太傅那边,怎么说?”
“老甘龙对此事表示出关切,责令我们务必找出凶手。”
卫鞅眉头紧皱,“再去提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天之内,务必证据确凿!”
“是!”
正说着,忽然听到远处有动静。
只见门外有一官员,正快步冲来。
“快报左庶长!”
“左庶长,不好了!”
闻言,卫鞅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一把抓住那名官员。
“何事慌张?”
此人是栎阳令王轼的属官,此时被卫鞅抓着,也顾不上行礼,气喘吁吁道:“运粮队被截杀一事,不知如何传了出去,新白里的白氏部族,惊闻噩耗,几乎全族缟素,聚众直奔栎阳而来,此刻距栎阳城已不到二十里!”
卫鞅听闻,眉头大皱。
“左庶长!执法都尉车英请命,愿领兵前去镇压。”
“左庶长!领书景监,愿一同前往!”
卫鞅转过身,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怒道:“镇压?你们想镇压何人!”
闻言,车英顿时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去镇压叛乱的刁民。”
“呵呵,镇压刁民?”
卫鞅咬牙怒道,“只此一次,你二人记住,只此一次。”
“车英景监,若你族人,血亲,骨肉,在路上无端被人截杀,尸骨无存,你二人会作何举动?你们口中,一口一个刁民,在鞅看来,实则都是朴素之民,良善之民,是我大秦的子民。”
“他们农耕劳作,尊秦法,守秦律,按时纳粮,可是他们的血亲骨肉,却在路上遭人无端残害,为何在你们嘴里,受害者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若我国府的官员,尚且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倘大的秦国,百姓还能信谁,秦国百姓尚且不信,那山东六国商旅士子,还有何人敢入秦,为秦效力?!”
二人闻言,皆意识到严重性,低头变得沉默不语。
卫鞅面色阴晴不定,前后踱步,略微沉思后,立即下令。
“车英,你速带五百甲士,带足军帐棉被,在西门外,划出足够空地,就地扎营,供远道而来的父老乡亲休息,车英你记住,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不进、不退,若遭攻击,只准防守,不准还击。”
“景监,我命你立刻知会城内所有大臣,不必集合,半个时辰内,务必悉数赶赴西门,安抚民众,不得推诿!”
“还有,你,你去通知栎阳令王轼,即刻动员栎阳城内老秦民众,准备足够热水吃食,送至西门外,让驻扎在西门外,远道而来的新白里父老相亲,放开吃喝,所有损耗,均有国府承担,待此事后再做补偿。”
“速去!”
说罢,卫鞅转身坐回案前。
就在他提笔,将要书信时,脑海中突然间想到一事。
沉思片刻后,连忙放下笔,急匆匆前往太子府。
...
太子府内,卫鞅见到了守在薰儿病榻前的嬴驷。
“太子,眼下形式虽然看似危机,然鞅以为,这却是太子在秦庙堂上大出的最好时机!”
“太子出面,定能安抚民意,一举平定波澜。”
“.........”
然而,任凭卫鞅费尽口舌,嬴驷始终坐在薰儿病榻前,一言不发。
“太子!”
卫鞅大步走到嬴驷面前,“太子,五年来,鞅虽得秦公信任,力行变法,但鞅始终不曾忘记,五年前的朝堂上,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搅动朝局的十岁稚童,会甘愿沉寂,太子五年前布下的棋局,若非今日民变,只怕不知何时,卫鞅才能猜透一二。”
闻言,嬴驷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微光,终于开口道:“左庶长言重了。”
“太子,鞅虽不知,太子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但五年来,太子的每一步,鞅都在关注着,太子沉寂五年,鞅整整等了五年。”
卫鞅说到情绪激动处,甚至逾越了君臣之礼,弯腰比划道。
“五年前的朝堂上,太子明升暗贬,一言便褫夺了上大夫甘龙的一切权利,变为有爵位无实权的太傅,为鞅扫除了变法阻碍。那时卫鞅以为,这必是君上的手笔。”
“然而纵观太子这五年的所作所为,鞅断定君上同鞅一样,必不知情,太子看似沉寂,实则是在暗自蓄力,厚积薄发。”
“当然,鞅最佩服的,还是太子五年前的那一招暗棋,如今已成破局关键。太子拜甘龙为师,相当于在秦庙堂上,多了一道防护,大是大非面前,甘龙杜挚非但不能落井下石,甚至连抽身事外,冷眼旁观都做不到!”
“所以当下之际,太子具备出手的一切天时地利人和!太子与鞅皆知,此事的幕后黑手,实为渗透在秦国庙堂上下的氏族权贵,新秦法触及氏族的根本利益,他们视鞅为眼中钉,所以太子,就成了是他们借来刺向卫鞅的利刃,而这次纳粮则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早有防备,只可惜薰儿姑娘意外被卷入其中,鞅痛心疾首!”
“然而,无论怎样,他们的攻势既然发起,势必会有一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一仗,不仅要打,更要打赢,要打的漂亮,毕其功于一役!”
“鞅以为,太子出面,不仅能收服人心,更能一举粉碎他们的阴谋。”
说完,卫鞅满脸期待的注视着嬴驷。
“说完了?说完就回去吧,去做你左庶长该做的事。”
卫鞅愣住,他以为嬴驷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现实,却非常打脸。
“嬴驷!!你我皆知,救回这姑娘已无可能!”
“若她有感,她宁愿即刻死去!也不愿让你在此消沉!”
“她心目中的太子,如何能是个胆小无为的懦夫,嬴驷,你本该是万万秦人的领袖!”
说到最后,卫鞅甚至拎起嬴驷的衣领,疯狂摇晃着,试图将其唤醒。
就在卫鞅以为,一切都将徒劳时,手上突然传来疼痛。
只见嬴驷的双手,正如鹰钳般死死扣在自己的腕上。
“你说,救回她,绝无可能?”
嬴驷缓缓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卫鞅。
卫鞅吃痛,却毫不畏惧道:“嬴驷,你可知你的决定,关乎大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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