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的天色,有些阴沉。
黛玉指尖摩挲着青檬,却并未如杨君临所言,只是抬眼,浅浅淡淡地看着他。
“妗琰曾听闻小皇叔琴艺卓绝,不如今日可否与林姑娘合奏一曲,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十三格格看黛玉面色清浅,杨君临也是一贯的温润如玉,倒不明今日这两人是怎么了。
“若林姑娘不嫌弃,在下自是愿作陪!”杨君临看林黛玉的神色,似乎有些防备,沉吟片刻,才悠悠地浅笑回道!
“小皇叔与林姑娘皆乃府中贵客,妗琰不可胡言乱语!”四福晋见黛玉面色,像是不愿,暗自戳了妗琰一下,让她闭嘴。
只可惜的是,这桌上除了妗琰一个想看热闹的,还有另一个。
“说来,我往日也从未见识过翊王琴艺,今日倒不妨听一回。”康熙看黛玉迟疑,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黛玉心中一片冷然地看向杨君临,不知他此番何意,正犹豫间,耳中却突然幽幽传来杨君临低沉清晰的话音道:“林姑娘若不想再继续被那铃音吵扰,今日不妨与本王合奏一曲。”
黛玉看桌上其他人面色无异,知道那人是暗自传音说与她一人听,不禁面色一凛,耳中闻得杨君临之言,心里对他的狐疑愈加深了。
“翊王既愿意,黛玉便献丑了。”黛玉说一落,旁边妗琰便忙地遣了丫头去取了琴来递给杨君临道:“正巧前两日得了一把好琴,今日便先给小皇叔将就试试。”
天青的云色,幽幽凉凉的。
杨君临素手抚琴,指尖珠玉玎玲,和着黛玉翩绵飘渺的箫声,天远地阔地随风而起。
宝钗与王熙凤此番还是第一次见黛玉吹响青檬,往日虽见她屋中挂着这个,却从不碰,平日里也只是抚琴下棋,问她也只说屋中当个摆饰,因此也没在意,却未曾想道黛玉这箫音竟吹得如此好听,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琴箫明净的声音,潺潺而过,如同来自深谷幽山,却只是片刻,琴声骤然上扬,硬是带着箫声急切起来,让人犹如置身战地杀场,面对着萧萧金戈马蹄,血流成河。
“这琴声和箫声,怎地带着一股杀气……”妗琰听着这愈加紧张的琴箫合奏,眉头微蹙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哥……”妗琰微微转头去看胤禛,发现他面色有些难看,正要问,却听那边琴箫声突然停了下来。
“果然不错。”康熙的语气不冷不热的,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妗琰想问,可是抬眼看康熙幽冷的眼神和冷笑,忙地住了嘴。
离开四贝勒府的时候,薛宝钗和王熙凤心里稍稍定了心,听四福晋的意思,明日那两人就回被放回去,之后元春又嘱咐两人,让府里长辈要好好管教两人,他日若是惹上别人,怕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薛宝钗和王熙凤自然是千般万般地躬身应承,三人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老太太还等着几人的消息,及听到说明日就会被放回来,心里才算落下大石,一边拉着黛玉说:“还好有林丫头!”一边心疼薛宝钗和王熙凤为家里两个不经事的混账受了委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刻钟才放了三人各自回去。
“林妹妹与那翊王可是旧识?”青石的小路,衬着微弱的烛光,有些隐约,薛宝钗挽着黛玉的手,一路上细声喁喁地说话。
黛玉微微愣了愣,没想到薛宝钗会问她杨君临的事情,想着可能是杨君临那句听闻,让她奇怪。
“以前听十七格格提过两句,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黛玉忖度这要怎么回答薛宝钗才不算露陷,沉吟片刻又继续道:“十七格格曾与我问过这玉箫,想来,那翊王应是听十七格格说的吧。”
“这样啊?”薛宝钗低低应了一声道:“我走这边,你回去小心点。”
说着,两人在小路岔口分手。
黛玉转身向潇湘馆行去,却在走了两步后,停下回身看了一眼薛宝钗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幽幽地回了潇湘馆。
回到潇湘馆的时候,紫鹃和雪雁都还未入睡,在等着她,看到她毫发无伤地回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姑娘,可要睡了,我去将安魂香点上。”雪雁看黛玉手中捏着青檬,有些发呆,不禁问道。
“不用了。”黛玉回过神,对雪雁摇了摇手道:“今夜不用点安魂香,你们也都去休息,不用留人守着了。”
“姑娘?”紫鹃和雪雁没有想到黛玉不让她们守,一时愣在原地,及见到黛玉抬眼看她们,坚定地点头,才忧心地关了门,依依不舍地离开。
黛玉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离开四贝勒府时,胤禛对她说的那句话:“林姑娘,可千万不要后悔才好。”
胤禛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的冷肃,眼中幽凉地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黛玉听杨君临的意思,似乎他知道她日日夜夜被那铃声所折磨,所以今日与她特地合奏一曲,是在助她对抗那铃声吗?
可是那胤禛又是什么意思?
黛玉觉得自己好似走进了一迷宫,缠缠绕绕的,搅得她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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