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搞笑，搞事业
第十八章 像是天堂的悬崖（旧版）

万岁是在李阳白背着她刚要踏进将军府大门时醒来的，她看着那颗还在流着血的小脑袋突然就不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了。

要他放下自己吗？还是……问问他疼不疼？

可这话到了嘴边，就跟便秘了似的，堵得想说的人生疼，该听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万岁就这么堵着，话也是，心也是。

直到李阳白背着她进了屋里，差点儿把迎香吓死过去的时候万岁才轻轻扭了扭身子站在了小白的身后。万岁没说话，李阳白也没有转过身，两个人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万岁以为自己已经满头白发了。

迎香被吓得都不会动了，这倒也怪不得她。一个本是一身白衣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如今铁锈色的血渍沾了满脸满身，不只是血，还有漆黑墨水、灰色的泥泞渍和眼角头顶还不断冒出来的一股股的赤红色的新鲜血液，任谁见了都会怕的，更何况迎香虽是大了两人几岁，说到底也不过是小孩子。

万岁想了很多东西，有跳动的火焰，有宁静的夜晚。一次次，一幕幕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只有一样没有变——小小的人儿，眉头紧蹙，嘴角扬着笑，那好象在说“开心吗？厉害吗？我做的！”

眼泪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要藏起来，别让人瞧出来你的贫瘠。

万岁忍了忍有些湿湿的眼眶，转身迈出房门，留下浑身是血的李阳白和瑟瑟发抖的迎香相对而视。

门外人很多，拥着挤着想要进去，只有万岁站在边上，看着大夫大包小裹地，看着司马常安急匆匆地冲进去，看着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就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空荡荡的。

难过？害怕？

愧疚，深深的愧疚。

会被赶走的吧！

会没命的吧！

可是好像也不能这么就逃走了，如果是为了小白，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就这么偿命的。

万岁就站在门外，没有人去注意她，所有人都在为了李阳白而忙碌着。

等着等着，太阳下了山，等着等着月光照了明。

所有人都守在房内，没有了进进出出的端着水盆的婢女，应该是包扎好了吧。

可是为什么大夫还没有出来？是还没醒吗？还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是心里想着，担心着，可就是不愿意进去问上一问，瞧上一瞧。以前总是嘲笑薛定谔，即便猫在盒子里死了只要不去开盒子瞧，那他就没死。可真要放在了自己身上，还不是一样怂的令人发指，怕他会死，又怕他还没死。

于是一整夜里，屋里的人没合眼地守着，门外的万岁傻傻地站着，背着身子，连透过光去看影子都不敢。

这天的夜里很久，李阳白也做了个很久的梦，梦里母亲没死，父亲疼爱他，他不需要从小受人欺负，也不需要为了未来忙碌算计。无数个夜里他都想梦到这样的美梦，可却往往梦见的是迎香替自己试毒失了味觉，梦见的是司马常安浑身是血地将他护在怀里，梦见所有人都要杀他、所有人都想要他死。所以即使他清楚地知道这场梦里一切的美好都是假的，却依旧任性地不想醒过来。

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李阳白也不记得了。

也许是第一次被一群人围着打，也许是看着司马常安挡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自己的亲爹刺出来的剑，也许是听见一直温柔护着自己的长兄扬言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好多次，李阳白觉得上天对他真的很残忍，娃娃时的一切都让他记忆犹新，即便现实中可以将它们深深地藏起来，却还是挡不住每每午夜梦回的惊心动魄。

这场梦真好，他就只需要静静躺在母亲的怀里，困了就睡，醒了就吃，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怕。只是还是太清醒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醒来，不为了什么，只是必须要醒来，因为，如果他醒不过来的话，他为了自己的野心所铺的路就都白费了，他是贪恋梦里的温存，可心里的躁动一直在提醒他，他想要的绝不只是安度此生，他想要的，是人上人尊上尊，他想要做的事，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握在手里，否则，别人也休想拿去。

李阳白醒来时次日已经过了午时，司马常安告了假专心在家陪着他，万岁依然站在门外安静地等着。迎香推开了门瞧见万岁时吓了一跳，应该是没想到门外还站着人。

万岁知道小白醒了后就走了，去了薄玉楼。

万岁想了一夜，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过去的记忆还在消减，反而是来到这里后的每一件事都越发清晰。甚至开始分不清二者的区别，脑子总是混乱的，一些从来没拥有过的，没得到过的，甚至妄想得到的好像在一点点出现，会开始觉得失望，也许是开始察觉到了希望。

万岁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也不需要四位师傅去到将军府来上课，每次都是天刚亮就出了门，入夜了才回来。倒是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虽是伤身，但也确实见效快，万岁如今也可以像迎香一样自己一个人完成“石头过桥”了，不仅如此，万岁也渐渐了解这里的大致情况。

南昌国前不久收回了3年前分割的东离国土地，本是六国鼎立的稳定局面现如今平衡已破，西宜与北国交好应该不足以动辄根基，反之观看其余两国，本就土地面积小，且人口基数也不大，这种情况下，非但不选择抱团取暖，反而狗咬狗，吃相着实有些狼狈。

万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得过且过废物性格是怎么一点点地学了一堆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字，各种奇奇怪怪的地域文化，五音不全也学着清调莺歌。

为了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还是为了那个傻子更好的活下去。

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那个小傻子活着，她万岁就依然可以吃吃喝喝，快快乐乐。

比起万岁，李阳白这两个多月过的并不快乐，甚至有一点点委屈。

当李阳白总算说服自己要把万岁留在身边的时候，反倒是万岁把他一把给推开了，早出晚归，也不回自己房里睡了。万岁和迎香整日窝在一起，一起去薄玉楼，也一起去司马常安的卧房里蹭床睡，总之，就是不见小白，总是躲着避着，不过这倒是让司马常安这些个日子开心坏了，天天不厌其烦地拍着背哄着睡，还学了两首儿歌，一天一换地唱给两个小丫头听，不过万岁也有不带迎香的时候，比如和某群老不正经的老头们喝酒，不过可能是太小了总是撑不到后半场就得先撤退。每每喝的多了就会回自己的屋子，不过不进去，就在外面围着屋子一圈一圈地绕着，时而透过窗子借着月光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一小团人影傻笑。然而万岁不知道她每次的笑声都吵醒了那小团人影，只是小团子不敢动，还尽量将呼吸放的平缓，假装自己睡着了，怕被发现，明日就听不见笑声了。

李阳白委屈啊！

从来没这么委屈过，比被小朋友指指点点骂煞星还委屈。

于是小白就一心觉得是自己的小聪明被阿岁发现所以阿岁生气了，于是这两个多月一点也没闲到，到处打听万岁的喜好，买的糖葫芦一根接一根的，可吃它的人却没有回来带它们走。

于是，就在今天，李阳白端着一碗学了很久，钻研了很久才做出来的“方面面”去了司马常安那里找万岁。

“你……这是干嘛啊？”万岁看着眼前冒着烟的面和端着面，烫的手指红红的小白不禁有点无奈。这些日子自己确实在有意地躲着他，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想着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尽量不给他添麻烦，结果谁知道李阳白也真就没来找过她，如今却端着碗面过来了，不会是要毒死我吧？

“道歉！”李阳白端着面凑近了万岁，“吃了！”

“对不起！”万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她道歉，但还是乖乖听话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不是！是我！我……我……来道歉的！”万岁这么一说不要紧，给小白都要急哭了，结果话到嘴边还磕磕绊绊、吞吞吐吐的，“我给你做的‘方面面’！我卷了好久的面，你尝尝，是不是你想吃的那个？”

万岁听的一头雾水，但是看着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李阳白，还是没忍住母爱泛滥想要去端碗，结果却被李阳白叫住了要去端碗的手：“你拿筷子直接吃就行，烫！”

万岁差一点眼泪就要飙出来了，我怕烫，你就不怕了？小傻子。

然而两个小家伙都忘了，只要再走上几步，就能看到桌子了，只可惜两个人谁都没有朝里走去，只是站在门边上，一人在里望，一人在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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