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芳草绿
0003、极度绝望(旧版)

欢乐凌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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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替高赫后,段深俳徊在斛律府的后园,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他似乎在找什么,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脚下的碎石片瓦。除了悲凉的夜风吹来的焦糊味,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在悲怆中守了近一夜,五更时分,他手捏梅花手帕向天哭诉自己的悲哀。

连悲带恨,外加冷气攻心他晕倒了,趴在了残存的墙基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冷风吹醒,睁开眼方知自己正趴在斛律府的一个墙基上。他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想让自己振作起来。

绝望之时,他看见距北墙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黑影慢慢地向他这边移动着。

“啊,”段深吃了一惊,黑影是何物?他为何向自己这边爬来?段深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四处望了望,看到四处无人忙问:“何人?”

“……”

段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但那声音细到他根本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心下狐疑:“谁呢?”

他忙向前走了几步低头望去,发现这个黑影是一个瘦弱的女子。此女头朝地,鬓发凌乱,衣裳褶皱,满身灰尘。

突然,他的心狂跳起来:“难不成她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斛律婉蓉?”

他蹲下身子用手抚摸女子的手,那手冰一般的凉,他又扶起女子的脸,在淡淡的月光中细看此女,“啊……”他大惊,她果然就是斛律婉蓉!他的心狂跳起来,眼见斛律婉蓉已奄奄一息,他心急如焚,马上将她背起冲向凛冽的寒风中。

他使劲地跑,跑得满头大汗。他觉得只有快跑才有可能从死神手中夺回斛律婉蓉的性命。

终于,他跑到了段府的门前,敲开大门后他将昏厥的斛律婉蓉放在了后园平时招待客人的西厢房。

他唤醒睡梦中的内侍张虎,让他到膳房烧一壶水。

灯光下,他仔细地观察平卧在床榻上的斛律婉蓉,只见她眉头紧锁,头发零乱,后脑处有一个大包,好像还有一丝血迹。

水送来后,他将水倒入碗中,待凉后,他一匙一匙地将水送到斛律婉蓉的口中。

段深将熟睡中的母亲唤醒,并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母亲:“我从废墟中将一女子救出,此女就是斛律光大将军的三女儿。”

“啊,”段夫人很惊骇,还真有人活着?她就是你说过的元宵节巧遇的斛律家的三小姐吧?”

“是的,她就是!”

“赶快将你的堂伯请来!给斛律小姐号号脉,我发现她后脑好像有伤。”

“是的,好像有伤,请母亲过来就是照看一下斛律婉蓉,我马上就去堂伯家。”

段深没有耽搁片刻,马上策马向邺城西面的永乐巷奔去。他要去找他的堂伯段恒,段恒是京城的名医,医术精湛。

待段深敲开堂伯家的门,段恒这个老医士已在院中练剑。

“多日不见,堂伯可好?”

段深毕恭毕敬向段恒深鞠一礼。

见段深满脸大汗知段深有急事,段恒即刻收剑,问“贤侄何事,如此匆忙?”

段深拭掉额上的汗,急匆匆地说:“侄儿救出一个奄奄一息之人,请堂伯马上与我同行,此人正在段府。”

救人要紧,段恒也没问奄奄一息之人是何人,马上收拾药箱,乘坐轺车与段深一路急行。

两人风尘仆仆地进入后院的西厢房,发现斛律婉蓉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母亲,我走后她一直没有醒来吗?”

“醒了,说了几句话就闭上眼睛了。”

“啊,”段深很惊喜,“她醒过?”

“醒过。”

“她吃饭了吗?”

“没有!”

“不知为何她又睡去了。”

段夫人没有将她看到的险象告诉段深,怕他焦急。

段恒诊脉后,说:“气息微弱,可能是受到了精神刺激,表面看后脑的伤不太严重,没有什么大碍。”

“有救吗?”段深心中极为紧张,颤颤地问。

“有救!”看到段深痛苦的表情,再看眼前这位衣冠华丽的女子,段恒知道这个女子绝非凡人,一定与段深有交集。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知此女遭遇不幸,危在旦夕。“除了药物治疗还得看她自身的抵抗力和再生力。”

“那就好,劳烦堂伯尽力而为,侄子再谢堂伯!”段深眼含热泪向段恒又躬身一礼。

“救死乃医者所为,贤侄有何相谢?”此女若不在段府,在一个巷子里被堂伯遇到也是要救的。”

段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既为堂伯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也为斛律婉蓉生的可能而兴奋。

段恒开了一剂药方,让段深去东部的昌平巷永嘉药坊去取药:“那里的药材品种齐全,且都是近期进的货。

送走堂伯,段深取出银两马上骑上他的那匹河汗马向城东的永嘉药坊奔去。

一是心急二是兴奋,段深使劲地狂甩马鞭,在“哒哒哒”急骤的马蹄声中段深来到了城东的永嘉药坊。

眼前是一个高轩亮丽的大药坊,硕大的门面很是惹眼。段深推开黄色的门向里面走去。清早,厅内无人。段深在店伙计热情的目光中递过药方,很快店伙计为他打点好六包羊皮纸包着的药快速离开永嘉药坊。

直到这时,段深紧张的心才稍稍平静,无论怎样,斛律婉蓉还活着。这得感谢上苍,感谢苍天大老爷睁开了眼,让斛律家留下一支血脉。

回到府上,段深呼唤张虎:“快,去膳房!”段深气喘嘘嘘地将装药的包裹递到张虎的手中,“你亲熬此药,万不可耽搁。”

“是!”

张虎走后,段深让母亲回到自己房中歇息。

母亲刚刚离开,高赫来了,他见斛律婉闭着双眼急问:“还未醒?”

“醒过,只是又闭上了眼睛……”段深痛苦地摇摇头,然后在高赫耳语,“我担心她很难回转。”

高赫很惊骇,“怎么会?”

“精神受到严重的刺激,后脑还有伤。”

“只要将药喝进去,她就会好的。”

过不多久,张虎将煎好的药端上来了,浓浓的药味马上漂散开来,屋里有了一层水雾。段深让张虎回去歇息了,药汤凉时,段深亲自将药汤送到斛律婉蓉的嘴边。可惜这药如何也进不到斛律婉蓉的口中,斛律婉蓉嘴唇紧闭,一丝缝都没有。

“怪了,刚才我还能喂她水,这会儿咋就进不去了呢?”段深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高赫。

“先别急,一会儿她就能咽下去了。”

“斛律小姐!斛律小姐!”段深想将斛律婉蓉喊醒,但他的声音无法穿入到斛律婉蓉的耳中。

段深不甘心自己的无能,熬好的药说什么也送不进去。他让高赫扒开斛律婉蓉的嘴巴然后他再往里送。

遗憾的是段深想的这个办法没有奏效,送出去的药汤子从嘴角处全部流了出来。

“完了!”段深绝望地说,“她不会吞咽了,她进入了昏迷状态。”

“我们大声喊她,看能不能唤醒她。”情急之中高赫又想出一个办法。

“你来喊。”

段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悲伤透顶的他已经喊不出那个名字了。

“斛律小姐!斛律小姐!”

高赫的声音很大,他是贴着斛律婉蓉的耳边喊的。

可是,喊了好半天,斛律婉蓉像一具石人木然不动。

“完了!”段深绝望地说,“没有救了!”

高赫不相信还有一丝气息的斛律婉蓉叫不回来,他继续高喊斛律婉蓉的名字,可惜,斛律婉蓉还是没有回声。

这时,段深呜呜地哭了起来:“就愿我,如果我早去半个时辰她不会死的!不会的!”

“哪里的话?”高赫劝道,“她剩下的余温只能爬到你的面前,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了。”

“老天爷啊,你看我不像什么好东西就把我弄死吧!让我换回斛律婉蓉的性命。她活着比我活着强,她活着她能报杀父之仇,能洗清她父亲的冤屈。我呢,什么都不是,希望你老人家可怜我的赤子之心,让我死了,让斛律婉蓉活过来吧!”

段深撕心裂肺的哭喊显得非常的悲怆非常痛苦,高赫在旁边泪流满面。

“二哥不要如此悲伤,我们守了一晚上没能救回斛律婉蓉这不是我们的错,是天意!谁能知道功勋赫赫的斛律光大将军会死于非命?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如何替斛律大将军报仇。”

过了一会儿,段深渐渐平静下来,他无力地说:“小弟,你说得对,我们是该替斛律光报仇。”

正午时分,斛律婉蓉静静地死去了,在段深看来,她的确死了,鼻孔处已经听不到她的气息。只是她没有给段深留下一句话,也没有给段深留下一个表情,哪怕睫毛眨动过,哪怕嘴角有过抽动,一切都没有。

段深痛心地将她埋在了邺城东郊静云寺附近的一个墓葬群里。

那几日,他什么都干不下去了,一直在斛律婉蓉的坟边守候,他不相信斛律婉蓉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可惜七天过去了,在坟边一步也没有挪动的段深没有发现斛律婉蓉活过来。

他痴呆呆的样子实在可怜,亲友们都以为他疯了,但没有一个人敢劝他,如果哪个人劝他回家他会骂他的!

幸亏,坟边有一条小溪流过,段深饥渴难耐时就用手捧起一泓溪水饮进肚子里,他因此挺过了黑暗的七天。

段深在坟前厮守了七天后的第八个黎明,段深面对坟墓痛苦地表白:“斛律小姐,我们来生再见。但愿你不再是刀下鬼,我也不是吴下阿蒙。我们共度美好人生,共看日升日落……”

可能是段深的痴情感动了上苍,十月的天气竟飘起了梨花般的小雪,让段深意想不到的是在纷纷扬扬的梨花雪中,一只粉色的蝴蝶在他的眼前翩翩飞舞,那只粉色的蝴蝶围绕着他绕了三圈。他兴奋地将粉蝶抓到手中,可惜的是,一不留神那只粉蝶竟然在他的手中飞走了,瞬间便飞向遥远的空中。

段深心中十分的失落,他不知那只粉蝶是不是为他而来?若不是,它为何绕他飞了三圈?若是,它为何又离开了他?

段深终于起身了,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路边,喊了一辆过路车请求搭车回邺城。

飘飘碎雪中,段深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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