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
第七章讲和（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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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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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天又过去了。贾中龙感觉度日如年，又回到熟悉的招待所，这里是他和温娇相识相恋的地方，而这一次来到这里，面对的却是冷了脸的温娇。

招待所负责人姓刘，大家都叫他刘管事。快到下班时，刘管事通知温娇到他办公室。温娇很放心地把我交给爸爸的一个同事，自己往办公室去了。

“真有你的，你就是我们招待所的救星。”刘管事一见温娇进门，连忙从桌后站起来端凳子让温娇坐。温娇看到刘管事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他整个人也一扫颓迷的气息，像能打了强心针，变得容光焕发。

“你坐着，听我说。”刘管事客气地让坐。温娇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她为人一向比较拘谨，面对领导会更加放不开。上一世的贾有米几乎是温娇性格的翻板，只不过没有温娇的才气与幸运。温娇朝刘管事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听了，其实不用听，她能猜到是试工通过的消息。

“你的工作能力我们都是消楚的，你看今天你一来我们楼下的饭馆就开张了，过去我们都歇业快半个月了，我们这次请你回来，按每月八十块的工资给你，平时节假日还有福利，你家在乡下，又带着孩子，路上来去不方便，我们可以把楼上客房腾一间出来让给你住，也就是说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刘管事考虑得还挺周全。

从办公室里出来，温娇一路上都在琢磨搬不搬出来这个问题，班是一定要上的，那个家温娇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和贾慈本来不对付，现在又在与贾中龙冷战，贾可呢，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个小姑子最伶牙俐齿了，经常嘴巴不饶人，还有个总置身事外的艾乐，该操心的时候不操心，有时又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管一些谁都烦的事，哪壶不开提哪壶。比如在这次冷战当中，他偏操心温娇为什么要花贾中龙这么多钱，还想拿一下长辈的款批评温娇，把温娇惹得一肚子火。照理说贾慈才是一家之主，贾慈都不管这些的，他却来刷存在感，仿佛自己才是最眀事理的那个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温娇既然嫁进了家门就是家里的一份子，她要搬出来就是一件大事，要与贾慈和贾中龙商量才对。温娇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客堂，见到贾中龙和他的同事正逗着我玩。他们真拿我当小孩了，对着我自言自语说些很傻的话，我听得直笑，笑个不停。

“笑了，笑起来眼睛眯，眉毛翘，脸蛋像个苹果大又亮。”有一个数学老师说。

“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随风蝶影翻，误点朝衣赤。”一个语文老师还对着我背诗。想来是职业病犯了。我心想这诗也太不平白直叙了，怎么可以对着一个婴儿读这么难背的诗呢。还不如背“一个小娃娃，正在笑哈哈”来得应景。

这个场累真有点世人说我太幼稚，我笑世人看不穿的意境了。温娇见我和老师们玩得正高兴，都不忍心打断我们。

不知道是谁见到了温娇，就叫道：“嫂子，有米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呢，你可得看好了，别被拐子给拐跑了。”

这话贾中龙不爱听了：“谁家不把孩子看得很好，有米是见我在这儿她才不哭的。要是全是生人她也会哭。”这正是温娇的心里话，她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能结为夫妻的还是心有灵犀的。温娇看到贾中龙头发有点乱了，脸也泛着微红，身上还散发着酒气。温娇皱了皱鼻子，小声地说了一句：“又喝酒了。”

“我没多喝。”贾中龙听到了这些曰子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两个人的关系算是破冰了。至于具体怎么讲和，那要回到家里好好捋一捋。

由于那年头路上车子少，也没有警察查酒驾。温娇跟看贾中龙的自行车走出了招待所，等一下她还要贾中龙帮忙扛行李呢。爸爸把我绑在二八杠的杠子座椅上，妈妈坐在后座，我们一家三口就往落日村的那条土路去了。

原本的剧情我不记得，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额头上就有一块疤。妈妈说那是爸爸有一回喝了酒带我们回家，路上摔了一跤，石子磕破了我的头，血流不止，还上医院缝了几针。根据我的推测，应该就是这回了。所以说人活着得珍惜生命，拒绝酒驾。

土路上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时不时还有哪家养的鸡鸦猫狗蹿出来。路边是上半年狂长了一个季度的野草，现在枯黄了，趴在地上，随时有绊倒人的迹象。我脑海里浮现出车子翻倒我们一家三口被抛到马路上的场景，想一想都觉得疼。疼还不是最关键的，给我额头上添个疤那不等于破相吗。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总是想办法用头发把疤遮起来。每回想到脸上是带疤的就觉得特別自卑。谁让我还有完美主义倾向呢。眼看着爸爸的自行车开始玩漂移了，妈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惊叫，顾不上提醒爸爸了。

难道我再开始哭吗？这种哭哭啼啼的个性太不符合我现在要塑造的人物个性了。我现在发誓要做一个积极向上，活泼开朗的好孩子。于是，我决定露一手。我开口说话了：“爸爸，我不想坐车。”发出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比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那声音还要稚嫩，音调也有些跑调，但基本上是表达清楚了。说话我本来就会，我也记得说话时头脑下命令的地方，所以成功了。

听到我发出的说话声，爸爸如同雷击中了一般，停下了车，酒也醒了一大半。

“是有米在说话吗？你听到了没有？”爸爸问妈妈，爸爸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真的喝多了。其实爸爸是真的没喝醉，他酒量不大，平时喝一丁点酒就脸红脖子粗，头重脚轻。但还不至于飘飘欲仙，做白日梦，他心里头还是清醒的。

“我也听到了，她在说她不坐车。”妈妈也明显懵了，这车迹罕至的大路上，除了我家三口再没有旁人了，他们两人都没说是真。

“哪有三个多月的小孩讲话的。”爸爸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我们是撞到鬼了不成。”妈妈也眀白十分荒谬。她常听老人们说，四翻五滚八会爬，十个月的孩子喊爸妈。这是小孩子周岁以内的生长过程。就满打满算算我四个月大，离十个月也差半年呢。

“你不是说你也听到了，你又没喝酒。”

“对呀，我听得真真的。”

商量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们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对我说：“有米，你再说一遍。”

俗话不是说，好话不说第二遍，他们再怎么招惹我，我也不吭气了。一来是现在说话还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可以说是要付出双倍的力气，二来我不想打破自然规律。想一想要是四个月的孩子可以讲句子了，那不被村里那些人传疯了，搞不好又上报纸又上吉尼斯纪录。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可能只是偶然撞对音了。”妈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好吧，现在离家也不远了，我们走回去吧。”爸爸还在想我那句话。于是，妈妈抱起我，爸爸推着车，一左一右地走着。

夕阳西下，睌霞映红了半边天，天上不时升起一缕一缕炊烟，两个人闻到一阵一阵饭菜的气味，那时候人们都穷，气味并不是很香。寒鸦偶尔叫两声，掠过树梢，不见了踪影。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他们谈恋爱那会，爸爸经常在假日送妈妈回外婆家，两个人嫌坐自行车太快，经常从河堤上结伴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