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五章 顾莫（旧版）

顾莫看着一主一仆走远才踏入马车。看着地上那截面目全非的衣袖，若有所思。

“予白。”马车内传来了尘大师疲惫而兴奋的声音，与以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判若两人，果真是关心则乱。

“我去准备热汤和午膳，师父一夜未眠，也小憩会儿，这些杂物我便清出去了。”他的话温润周全而稳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骄不躁，却又很是熨帖人心。

了尘看着眼前身姿颀长的少年，欣慰的露出了言卿生病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顾莫甫出生便丧母，他母亲至死都不曾提及她的情郎，他便随祖母长到五岁，寄人篱下，饱尝世态炎凉。后得了机缘被了尘大师带上山，才得到一片安稳。他时常觉得师父待他如同亲子，像是在弥补什么，如今都明了了。

松明素来敬重顾莫，这种献殷勤的好机会他怎会错过。顾莫也就从善如流的坐下，“这个烧火正好。”将带出来的衣袖随手扔进火堆里，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篝火。

“天热，师兄坐远些，我来煮药。”松明将擦汗的手帕一拧，湿哒哒的汗水渗入土中。

他不再理会，低头挑拣着脚边的树枝，略挑了几根，专注的用随身匕首削下一地木屑，好一会才停下来，拿着一捆木柴，消失在密林深处。

过了近一个时辰，顾莫才满头大汗的回来，手里的兔子死的挺新鲜，只是干净的衣袍上密密麻麻沾了许多刺，十分扎眼。

松明觉着有些愧疚，要不是他失手将干粮落下了，师兄也不必如此辛劳，这天气能将人晒化了。正想着，师兄却从腰间拿下一个小袋子地给他，他醒神，珍而重之的接过来，这可是师兄第一次送给他东西，小少年激动得涨红了脸。拉开一看却是几颗白花花的……鸟蛋？！

顾莫微凉的嗓音适时的响起“给她蒸个蛋羹。”有些疑惑的扫了他一眼。

松明忡怔的盯着那几颗无辜的鸟蛋，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脸上烧的更红了。

而顾莫靠在树荫下，沉静的合上眼。若是有心人，还能隐隐发现衣袍后暗红的血迹。荒郊野外哪有那么容易觅得食物，七成靠运气，三分靠陷阱。

小憩片刻，那一头已经传来一阵烤肉香，架子上的兔肉呲呲地冒着油花，勾得人口齿生津。松明的脸蛋在火堆旁热得通红，一双眼睛嵌在其上，黑得惊人。顾莫缓缓走过去，这小师弟看来在吃上还是个中好手，倒是小看了他。

“师兄！”他眼里满满的自豪“马上可以吃了，蛋羹我放在边上晾着了。”

顾莫看着他的小模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可真像师父以前养的那只大黄狗。若是松明也有一条尾巴，那必然是像个十成十，就他的性情，许是能翘上天。

“很不错。”他矮下身子端起边上的蛋羹，突然问起:“她吃过药了吗？”

松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半时辰前服用的药。”

顾莫闻言才放心进马车，劝了尘大师出去先用些午膳休息片刻，他来照顾一会。

蛋羹在这种时候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顾莫将东西放在一侧。妥帖的帮她拉上被子，看着她热得绯红的脸，反而安定了不少，出几身汗就该好了。

言卿却开始越来越着急，挣扎着在榻上蠕动，好似要挣脱某种禁锢，一声石破天惊的“父皇！”在车厢中响起。

顾莫压制她的手微微抖了。

她睁开通红的眼睛，迷茫的看着顾莫，逐渐转为清明。头疼得好像要撕裂了似的，浑身乏力。

顾莫正大光明的收回了手:“饿了吧，吃点蛋羹。松明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她伸出手，却被顾莫小心放回被子里。

“师父，昨天照顾了一夜，方才出去歇着，便不要惊动她了，我时常照顾小辈，你放心。”说着，一勺蛋羹已经热腾腾的候在她嘴边，言卿看着两只包的猪蹄似的手，张了嘴。

马车里一人喂，一人吃，很是默契。一碗蛋羹很快见底了，言卿意犹未尽的舔了一圈干得脱皮的嘴唇，肚子里暖和，觉得四肢都有了些力气。

“公子喂饭之恩，大师照顾之宜，来日回京，我必报答。”言卿嘶哑的嗓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嘶鸣，狭小的空间里，能将对方的面容看得分外清晰。

“殿下既然吃完了，我便出去了。”顾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起身要走。

“慢着，你受伤了。”言卿瞧着他衣袍上隐隐的血迹，喝止道：“你过来，我瞧瞧。”不自觉的释放着上位者的威严。顾莫一愣，恍若未闻的掀开帘子，“不是我的血。”话音刚落，他已离开马车三丈。

言卿甚少关心父皇之外的男子，有些羞恼于对方的不近人情。

大树底下，了尘大师手里不紧不慢的捻着佛珠，显然不曾休息：“予白，你何时受的伤？这么多年，你那洁癖为师还是知晓的，能染上他人血迹？”

顾莫早知瞒不过师父：“方才出去捕猎时摔在一丛荆棘上，无毒，只一点皮外伤。”他盘腿坐下，认真道：“师父歇会，我们还要赶路。她已性命无虞。”

了尘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为自己那点隐私狭隘的想法羞愧，挟恩以报，何其卑鄙。终究是闭上眼睛，却思绪搅成一团，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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