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28救治女儿(旧版)

嵇振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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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的女儿好运。”也许这个女孩的悲剧命运注定,石兵还是要对这个悲痛不已的母亲说出这句充满温情的话语。

这个40岁左右的女人,有一个16岁的女儿。女儿正值花季,却被一场可怕的疾病弄得人不像人。

白血病,一个只有通过骨髓移植才能收获生的希望的恶性疾病。

女人坐在后排,一边诉说一边在哭泣。她的女儿得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去年4月确诊,第一阶段经历过三轮化疗。这些化疗是为了让她的身体达到骨髓移植的条件,不然过于虚弱的体质,可能无法承受来自体外的造血干细胞。

折腾了大半年,女儿接受复查,结果让这对可怜的夫妇差点晕过去。女儿体内的癌细胞再次爆发,只能重头再来,接受新一轮的CART治疗。这一轮CART治疗同样未能奏效,医生建议她送女儿去条件更好的医院。

其实在接受第二轮治疗期间,女人留了一个后手,私底下联系过外地的两家医院,希望后期可以去做骨髓移植,当时两家医院都有接受的意愿,其中有一家还排好了手术时间。那时候疫情没有爆发,如果直接转过去,可能情况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

女人当时想好了,只要有人肯接受女儿,她会想尽办法弄到一张特殊通行证。第二次联系这两家救命医院,对方一听说女孩出自武汉,直接拒绝了他们的就医需求,一点希望都不给。

女儿的双腿剧痛,痛得整晚都在叫。几天后做了穿刺,原本在三天内拿到结果,但是因为疫情,所有医生被抽调去抗疫前线,或者在家轮休,他们一次次失望而归。

三天前,她的女儿好不容易再次住进医院,不过也只能留在血液科的病房进行着保守治疗,减缓她的症状。

将近一年的治疗,女儿早已没有花季少女的美丽神韵。呕吐、溃疡、腹泻,这个女孩体会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她的头发和眉毛全都掉光了,见到镜子就想砸碎,不能接受镜中丑陋的容貌。病症经常在半夜里,她撕心裂肺地惨叫,痛得在床上打滚,手指甲掐进肉里,恨不得把一块肉薅下来。

“妈妈,让我去死吧,我活着是在受罪。”女儿苦苦哀求母亲。

心如刀绞,但是女人哪能答应这个要求?她想尽办法要将女儿的生命留住,她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起步,怎能这么走了?

那两家医院给女人打开一扇希望之窗,等疫情结束,他们会马上安排女儿过去治疗。

但是疫情何时结束?这是专家们都无法给出答案的谜题。

女人出来一趟,为的是给女儿买一点吃的东西。尽管吸收不了营养,她也不能看着女儿这么瘦下去。那个拎着袋子的背影,石兵很长时间都难以忘怀。

十多分钟后,石兵开车路过一家医院。医院发热门诊出口处有一片草坪,时值冬季,满是枯草。好些人手中拿着CT片坐在草坪上,彼此间隔一段距离,表情中夹杂着担忧、无奈和恐惧。

没有马上要处理的任务,石兵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他们大概率是新冠肺炎疑似、确诊患者以及陪同家属,可能在此等候办理住院手续。发热门诊环境封闭,空气流通效果很差,患者本人不介意传染的可能性,尚未被侵蚀到的家属却不能不防。偶尔会有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出来,叫一个名字,把其中一个路都走不动的人接进去。陪同的家属,会凝视着患者走进去的全过程,直到这个身影彻底消失。这段时间会有几分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能被叫进去,代表着生的希望。有更多人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苦苦守候医院的电话。患者太多了,床位非常紧缺,只能留给最需要救治的人。石兵在网上看到一个医生说过:“我感觉自己捏着很多人的生死决定权,为此我饭吃不香、睡不安稳。也许让一个重症患者住进来,意味着另外一个病例丧失救治的机会。这个病非常凶狠,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很可能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我这个决定正确吗?我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也许这个问题,在疫情结束的很多年以后,都会不断折磨我的灵魂。”

直到最后一个病人及家属从草坪上消失,石兵的车辆才缓缓发动。

新任务接踵而至,听到这个名字,石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难道他?不可能是他。

这条拒绝接受的信息,石兵逐字逐句编辑了很长时间。最终,这条长达100多字的回复,缩减到只有两个字:“好的。”

比预定时间提到半个小时到达小区门口。没想到,这对夫妻比他更早等候在小区门口。

是他的父母!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随着这次见面彻底破灭。

还有她呢?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艾弗森”是石兵的高中同学,不是那个在美国NBA打球的篮球巨星。她酷爱篮球,在场上的位置和爱伦·艾弗森一样,是球队的得分后卫,因此给自己起了这个绰号。

高一新生赛,石兵和“艾弗森”并肩作战,拿到这次比赛的冠军,随后两人又双双入选篮球校队,征战全市篮球高中生联赛。他们一路所向披靡,顺利杀入总决赛,最终在总决赛中以2:3的总比分惜败N中——一所篮球特色高中,队中有多位准专业选手。

篮球场上,留下太多值得回忆的画面。他们一起欢呼过、一起流汗过,也曾在中场休息间歇,偷偷瞟一眼场边卖力加油的啦啦队长,一个有着飘逸长发的女孩。他们都喜欢过这个女孩,不过都只是在心里暗暗喜欢。

打完高中时代最后一场比赛,三年队友生涯即将走到终点,兄弟俩抱头痛哭。人各有志,石兵想填报S市的几所高校,而“艾弗森”想留在本地。

高考结束,两人从亲密无间的兄弟,变成分隔上千公里的老友。即便如此,他们彼此关注对方。大学时期的农历春节,兄弟俩会约好在健身中心的篮球场上打一场球。只有他们两个人,半个篮球场,轮流攻守。打到满头大汗,两人坐在球场边,脚边摆放着一瓶可乐。两人以可乐代酒,冰冷的、带着甜味的液体灌入不断冒着热气的身体。

“没想到大冬天喝可乐也真爽。”石兵打着嗝,对着蓝蓝的天空抒情。

“一年不见,你的球技见长了,是不是加入你们大学的校队?”“艾弗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三脚猫的球技,哪有可能混进校队?校队几乎都是进不了省队的专业运动员,他们的水平比非体育专业学生高出了一大截。不过相比高中时,现在有更多时间打球。打得多了,球技自然见长。兄弟,恕我直言,你怎么有点退步了?”

“艾弗森”望了一眼篮球架,篮筐空空如也,篮网只剩下一根线头,在寒风中瑟缩发抖。他做了一个“拍照”的动作:“我有了新的爱好——摄影。”

摄?这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怎么可能染上这个带有文艺气息的爱好?石兵的眼前,出现一个背着三脚架、头颈里关着相机的形象。

“那是一次校外活动,除我以外,几乎都是女生,我自然成为她们的摄影师。还别说,给别人拍照的乐趣还真不少。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痴迷摄影。”“艾弗森”非常享受那次“红花丛中一片绿色”的经历。

“不是享受摄影这个行为,而是那些美女吧。听得都让我羡慕,一个男生和一群女生,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福利。”石兵一脸坏笑地揶揄好友。

“你又拿我开涮,我的心思都在拍照上,哪有心思去看美女?”

“虚伪!你敢摸着心口对天发誓:拍照时没有悄悄观察过某个女生?敢发誓吗?”

“哎,看来和不懂艺术的人交流,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艾弗森”将剩余的可乐一饮而尽。

石兵对坐在后排的夫妻说“等等我。”推开车门,他走向一个自动售货机,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塞入投币口。十几秒后,发出“啪嗒”一声,一瓶可乐躺在出货口。

“嘭”,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一股子带着泡沫的液体喷涌而出。石兵呆呆地凝视这股压抑许久的液体,许久才将瓶身贴进嘴边,狠狠地喝上一口,没有和“艾弗森”打球时喝下的感觉。甜度很高的可乐,喝出苦涩的味道。只喝了一口,他将剩余的可乐倒进路边的草丛。

“阿姨、叔叔,系好安全带,我们走了。”透过后视镜,石兵发现后排的夫妻目光呆滞地望向空旷的街道。这条街道,他们每天上班、下班、买菜、闲逛,估计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模样。可是今天,他们带着这种心情出发,不是出去郊游,而是去见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从他们记忆中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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