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比昨天还毒,天空中飞来一群群乌鸦,地上都是断裂的树木,残缺不全的尸体,马车已经被摔的不成样子,那两匹马也已被开膛破肚,周围围着一群贪得无厌的乌鸦。
田文被一阵刺疼惊醒,睁开模糊的双眼,原来是一只乌鸦站在树枝上,不停的啄田文的耳朵。田文“啊”了一声,挥去了乌鸦,这才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幸好自己被树枝挂住,才逃过了这一劫。
田文又害怕又无奈的从树上爬了下来,无助的哭了起来,拖着两条腿走过残破的马车时,听到有人叫他:“喂,别哭了,把我弄出去,我在马车下边。”田文抽泣着朝马车残骸下边一看,原来是小野人,田文赶紧一块块将残骸搬走,这下边原来是一个凹坑,小野人被压在这里正好救了他一命。
田文将小野人拉出了凹坑,两个大难不死的孩子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相视而笑,小野人说:“小兄弟,你叫什么?”“我叫田文,你呢?”“我叫熊起……”
两人稍作休息后,准备动身。田文说:“熊起哥哥,咱们这是朝那儿走啊?“
熊起看了看远处,辨了一下方位,说道:”去我的村寨,不过我们得先找点水喝,我看前面树林茂密,定有水源,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儿吃的呢。
“要是再碰到那头大熊怎么办啊,”田文心有余悸的说。
熊起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看来我们要伪装一下。”脸上露出他这个年纪少有的老成。
熊起找来一些臭烘烘的黑泥,田文很嫌弃的说:“这是啥呀我不要涂,不涂!”熊起自顾自的将这些黑泥涂在裸露的皮肤上,不耐烦的说:“不涂就不涂,等会儿被大熊发现了,一口把你吃了。”田文一听这话吓得哭出声来,熊起捧起一大坨黑泥一下拍到田文脸上,两个孩子就这样打闹了起来,田文也破涕为笑,乐在其中,不一会儿全身都是泥巴了,再披上绿色的树叶枝蔓,看来熊起十分得意自己的伪装技术,牵起田文的手说:“这下就不用怕了,走吧。”
这里的树木不算高大,但种类繁多,抬头看不到半点儿天空,都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走在其中仿佛置身原始森林当中。幸亏熊起丛林生存经验丰富,搜集枝叶上积存的露水,找寻可以吃的野味,躲避未知猛兽的威胁,辨别方位搜索道路。田文紧紧的跟着熊起,学到了不少东西。
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渐渐的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了,两个孩子高兴的朝声音跑去,当跑过最后一棵树时,视野一下子开阔了,阳光一下子晃瞎了眼睛。俩人趴在河边大口的喝着水,全身的细胞都无比的通透畅快,重新活过来一样。田文喝的太猛,一躺下就不想起来了。熊起开始观察起四周的地形,这条河虽说不太宽,但水流很急,对面是一座陡峭的高山,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还没等熊起预测到危险,来时的树林中一下子惊起了一群飞鸟,熊起一回头,发现有两个人已经切断了自己一条后路,没办法他只好拉着田文就朝另一边跑,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熊起一边跑一边寻找着出路,可前方又闪出两个人,熊起和田文被逼到一处断崖上,身后是一处纵深大概三十米的瀑布。
这四个人就是那营地里外出打猎的,他们慢慢的收缩着包围圈。熊起认出了他们的头儿,一箭射了过去,被他用剑挡掉了,接连几箭也是如此,只剩下最后一支了,熊起朝一直躲在他身后的田文大喊:“跳下去!”田文怯懦的看着那四个人,浑身发抖不知所措,任凭熊起如何叫喊,田文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往下跳。可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了,熊起一脚把田文踹了下去,接着射出了最后一支箭,反身就要跳崖,可他的弓箭袋被那冲上来的首领抓住,四个人合力才把他提了回来,二话没说,一拳就朝面门打了过来,熊起晕了过去,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冒死活捉自己。
田文被河流卷到了下游,田文当然也没有死,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滚滚的历史洪流推动着毫无准备的他,一次次面对着生死的抉择,而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又将何去何从呢。
田文分不清眼前是梦幻还是真实,只知道自己在不断上涨的水里,水里仿佛有好多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摁着他的肩膀,最后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不住的往下拖,这窒息的感觉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口,砰的一下子变成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奋力的将头探出水面呼吸,他也想大喊救命,可这水不住的往他嘴里灌,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眼前浮现出爹娘惨死的一幕幕,听见刀兵相接的声音,看见那头巨熊张着嘴朝自己扑来,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眼前的一切归结到一点,消失在周围一片黑暗中。
这个点从这黑暗中发射出渐渐明亮的光,在田文眼前呈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画面中是位哭泣的女人,隐隐能听见几句哽咽的哭诉:“你醒……过来好不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你的命啊,只要你醒过来,醒一……醒……啊妈求你了……”紧接着一串串晶莹而温暖的眼泪滴落到眼前。
田文努力的想看清她的脸庞,可他越是靠近却是越看不清楚,口中呼喊着“不要走!不要走!”,猛地醒了过来,浑身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田文睁开了眼睛,渐渐恢复了视觉。
这里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木屋,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床上还有一张长案,眼前有一长相乖巧的小姑娘,年岁跟自己差不多,正跪在田文身边给他喂药,药水不时的从田文嘴里溢出,她正在细心的擦着,看见田文睁开了眼睛,连忙放下汤药,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推门进来一位端庄大气的少妇,那小姑娘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后面。
这少妇一撩长长的裙摆,微微的虚坐在床沿边,笔直的腰身上探,伸出一只手拂在田文的额头,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如释重负的说:“总算把你救过来了,烧势减退,只要细心调养,他日就可康复了。“小姑娘望着他,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少妇也在亲切的看着他,田文想说话,可胸闷的厉害,连呼吸都疼痛难忍,只好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醒来,屋里没有人,他试探着爬了起来,捂着胸口慢慢走到了门前,看着这高高的门椽愣了一会儿,轻轻一拉,门开了,田文被这眼前新鲜的一切吸引着。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北面是一间大屋,东西各有两间小屋,由一条长长的走廊连通着。在整个建筑的中轴线上,正对大屋的门前,有一尊方鼎,上面有些简单的云纹,里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中轴线两侧对称着种植了一些花花草草,甚是好看。
田文在大山里长大,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难道自己掉进大城里了。他正在努力的回忆,希望能想起点儿什么,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这几天照顾她的小姑娘:“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边说边将他往屋里带。田文带着几分虚弱的语气,忙说:“不不不,屋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将他带到走廊边坐下:“我给你端药去,可别乱走乱跑的。”说完扭头跑远了。
田文想起自己被急流冲的天旋地转,喝了好多的水,眼前一团团的气泡……这时田文感觉自己的后背上有一滴水滑落,心神从九霄云外一下子拉扯了回来,往后背上一抹,干干的却什么也没有。脑海中一道闪光,田文突然意识到这一幕幕仿佛在自己的梦里曾经出现过,难道这梦早就告诉了他会有此一劫,梦真的会成真吗?那张亲切但模糊着的脸庞,又会是谁呢?
小姑娘端着汤药回来了,麻利的要喂给他喝,田文忙接过来,自己喝了下去。小姑娘接过空碗放在一边,眨着眼睛,喃喃的说道:“你昏迷的时候怎也喝不下,如今醒了,竟自己喝起来,真不知你……”田文抱歉的笑了笑,说:“我是掉河里了,可能是已经喝饱了吧。”小姑娘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昏迷多久了?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啊?”
“你被人送到这里时,已经快不行了,是我家夫人收留了你,悉心救治了一个多月,才将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那我得谢谢夫人,还有你的救命之恩。我叫田文,你呢?”
“我叫若嶂,是夫人的侍女。”
“那你的爹娘呢?”
“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爹娘,我是夫人南来入楚时捡的。夫人说,嶂是只有南方才有的美玉,所以给我起名叫若嶂。”
“我的爹娘被马贼杀死了,我也被他们强掳到这,被迫跳进大河中才逃掉了,还好遇到了你们,要不然我死定了。”
“原来你也是没了爹娘的苦命儿啊,若要感谢,你还得感谢我家先生的师傅,是他把你带来托付给夫人的,还跟夫人说了好多话呢。”
田文诧异的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若嶂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好像夫人叫他鬼谷仙师。”
田文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听名字就像个高不可攀,神仙一般的人物。
正在沉思,这时夫人来了,若嶂立马站到一边,田文也站了起来,不等夫人来到跟前,扑通就跪下了,把头嗑在地上,不知该干什么好。
夫人上前与若嶂一同扶起田文,笑盈盈的看着他,田文忙低下头说:“感谢夫人收留我,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救命之恩。”夫人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儿,笑道:“你这小子还算懂点礼数,不知你小小年纪,如何会受如此重伤?”田文忙一五一十的讲述了经过。夫人听完不禁用衣角试去眼泪:“如今你可有去处?“田文叩头应道:”田文没了爹娘,不知道去哪儿。“夫人说:“先生出征在外,你先修养好身子,干点儿能干的活儿,等先生回来再做安排。哦对了,昏迷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转过头对若嶂说:”嶂儿,去取些饭菜来。”若嶂应诺去了。
夫人陪着田文说话,问长问短的,田文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夫人。夫人的容貌自然是极好的,乌黑的长发盘成云朵一样,几样简单的首饰,麻布的衣服没有太多的花纹,虽然打扮朴素,但夫人的气质超凡脱俗,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有一种如荷花般清新但又不失高贵的姿态。
夫人是不是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呢?感觉越看越像,于是心里感到越来越温暖。等若嶂端着饭菜来后,夫人正打算回去,突然问道:“你可是鬼谷子的弟子?”田文摇了摇头。“快些吃吧,”这才和若嶂一块儿走掉了。
田文狼吞虎咽的吃着,心中想着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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