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艳阳天
一 当你看到那对情侣在路灯下拥抱接吻时，你究竟是在为了谁流泪？（旧版）

“宋廖，你快点起床！我做了早饭。”白宁在外边扯了嗓子喊叫起来，瓷器和桌面碰撞接触的声音清脆的像是高楼大厦鳞至麇集的钢铁森林中的鸟叫。

宋廖狠劲揉了揉眼睛，惺忪地踅进浴室，捱不住白宁不断的催促，随便洗漱一把后就被他摁着肩膀安置在桌子前。

“怎么这么困？是不是哥昨晚上用劲太猛？”白宁促狭地笑着，眼睛不住的看向宋廖松垮浴袍泄漏出的一片白嫩，上边青红交加，鲜明暧昧的对比昭示着昨晚生命大和谐的激烈。

宋廖没有说话，他刚刚皱着眉勉强喝下面前的牛奶，眼下正在和煎鸡蛋做着抗争。他向来羸弱不爱吃饭，可白宁总是拿出医生的架子来，半哄半强迫地逼他多吃些，起先宋廖还不怎么听话，经常地跳餐或者悄悄把饭倒一半出去，但白宁是有法子的人，在桌子、窗前、楼梯包括那个经典位置上进行过一些小惩罚之后，宋廖就学乖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定的人，习惯了服从和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害羞啊？”白宁替他在面包片上抹好酱，递给他。“生日礼物你昨晚给过了，今天就随便出去玩玩吧，你想去哪？”

宋廖愁眉苦脸地接过面包，把它撕成小条条，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都可以，今天是你在过生日。”

“可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想让你开心，快说吧，你想要去哪里？”

白宁总是这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迫使自己去做决定。明明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喜欢口无遮掩的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揩油调戏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整个人不像个医生到像个纨绔子弟，可他的眼睛怎么会亮的和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宋廖百思不得其解。

“去看电影吧，《名利场》好像上映了。”宋廖将面包搓成小球，扔到白宁的威士忌杯里，看它和冰块排列在一起的状态。

“《名利场》？我大学的时候读过，但没什么印象，你喜欢这本书你到从没有对我说过。”

“谈不上喜欢，我只是可惜，夏泼使足了浑身解数，用尽了招式想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努力，最后也不过只是黄梁一梦。真是荒诞不经，命运无法捉摸参透，有的只是错位和玩笑，人生更只不过是荒芜的悲剧，真可悲不是吗？”

“我同意你的说法，可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加缪忠诚的拥簇者，所以到目前为止，我活的还算是起劲。”

“你是唐璜吗？”宋廖忍不住笑了，他在想象白宁若是和石雕对话的场景。

白宁继续递给宋廖面包片，对于宋廖这种顾左右而言他就为了少吃些东西的小把戏他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宋廖瘪了瘪嘴，不甘心地接过面包。

盯着宋廖吃完面包后，白宁喝了口加了面包球的威士忌，突然开口“我不是唐璜。”

“嗯？”宋廖一时没有转过脑筋来。

“我说，我不是唐璜，因为我自始至终爱过的人之有你一个而已。”白宁眼睛灼灼地看着宋廖，看着他苍白的近乎灰色的肌肤，看着他鸦色的阴翳的瞳珠，看着他艳色的嘴唇像自己在日本留学时期

游玩时曾经看见过的曝晒在白雪上的红色的绉纱，生机勃勃又嗒然若丧，纠结复杂的妖冶着，他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种恋唇癖，不然怎么会抑制不住近乎病态地不断抚摸轻吻宋廖的嘴唇。

宋廖被白宁盯地有些不自在，面皮红烫了起来，不觉地有些恼怒“快去穿衣服吧，今天周六，路上人应该会很多。”说罢便自顾自起身往衣帽间走去，心里却被白宁那句“自始至终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震的发麻，脑海深处盘踞的一些画面浮了上来，一时间脸色变得有些差劲，穿衣服时四肢软软的使不上劲。

白宁穿罢衣服，看见宋廖脸色不怎样好，忙将手搭在他的额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用手感受起来是没有发烧的，是胃疼吗？”

宋廖摇了摇头，勾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喃喃地在耳边说道“没关系，我们出发吧。”

“真的没事吗？要是不舒服我们就不要出去了，生日每年都有，不差这一次的。”

“真没事，走吧，我的小唐璜。”

下车后白宁非要握着宋廖的手，宋廖担心他们两人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会不会遭人白眼。白宁却执意如此，一定要和宋廖牵着手。

“他们怎样说都无所谓，因为我坚信我是正确的，爱情从来不只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更何况我身边的人是你，是你宋廖我就勇敢百倍，义无反顾了。”

宋廖不禁握紧了白宁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汗津津的，握在一起其实不怎样舒服，但是他们都不肯分开。一路上两个男人牵着手走在一起着实引来了不少瞩目，确实有人用嫉恶如仇的眼神盯着他们，就仿佛他俩好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因该去被处以极刑，杀之以平众愤一般。可也有人的的确确的是在用祝福的眼神，理解的眼神看了看他们，只是看了看，也没有用好奇的眼光一只死盯着他俩。每当遇到后一种人，宋廖就开心地荡一荡手，让两人的牵手更加明了。

他多开心大家对于同性情侣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了，他和他的同类们有了更多的权利。哪怕这些权利还不够充分，哪怕这些权利是他们本就应有的，哪怕他们还是不能够拥有法定的关系，但是宋廖还是很开心，经常饥肠辘辘的人得到了一小撮面粉都会感恩戴德地想要载歌载舞，在阴霾里生存的人看到缝隙中透出的一点阳光，都会觉得已经是春临大地万芳争艳的好时光了。这就是弱势群体的可悲之处了。

宋廖不愿意想这些，他只是觉得，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要是以前和现在一样，可能有些事情的结局就不会那样寒碜可怜。

看过电影，吃过饭，白宁提议干脆步行回家，车放在这里明天再取，反正停车费总归不会太离谱。宋廖点点头，他吃的有些撑了。

可能是天公作美，晚上的氛围就像是复刻了二流爱情片里的场景，天色将昏未昏，星子却已经挂在了云中间，黄色的叶子堆在地上作天然的地毯，走在上边就咯吱作响的。这是谈恋爱的好时光，情侣自然不只有他们一对。

宋廖注意到前边路灯下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男孩，矮一些的靠在路灯上，黄色的灯光泄在他的脸上遮掩着他绯红的脸颊，高一些的那个低下头吻着他的发旋，一双手搓着他的耳垂。宋廖一时间望出了神，不顾礼貌地一直盯着他们去看。

“现在的小孩真是胆大啊。”白宁也看到了他们，转头对宋廖这样说道，可对方完全没有理睬自己，只是一直看着那两个亲昵的人，眼里盛着泪光。

白宁熟悉他这样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神情，有点像当年自己舍友见到自己保研而对方却和这次机会失之交臂时候的神情，又像是耄耋老人看着焦黄相片时候的神情，白宁至今为止都没有办法去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副神情，更不知道宋廖这样的神情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其实白宁一直是有头绪的，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可逃避现实现实依旧存在。

“看口口地看啊！你俩口口自己弄啊！看口口的别人！”宋廖直白的视线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高个子的那个男生一把把爱人藏在自己声后，恼怒羞愤地破口大骂，完毕瞪两人一眼就跑出了两人的视线。

宋廖自知理亏，只是连累了白宁一起被骂，歉意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看他们”

“没事，回家吧。”白宁声音依旧温柔。

一路无言，就这样漫长的走到了楼下，宋廖正要上楼，白宁却叫住了他，将自己的钥匙解下来放到宋廖手上。

“白宁，你这是干什么？”

“你应该清楚我在干什么宋廖，我对你…真的已经尽心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我对你不好吗宋廖？冬天我怕你冷炖了汤去你单位找你，你嫌弃外边围巾难看，我每年都自己给你织围巾。怕你不吃饭我专门去学了做菜变着花样给你吃，你喜欢郁金香我在家里种满了郁金香，你爱什么我就为你干什么，你还要我怎么样啊宋廖！我巴不得把我的心都给你挖出来啊！你为什么不爱我宋廖，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呢？”

“我没有不爱你，不然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白宁叹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好像随着这口气叹了出去一样，他的身影缩得有些小了。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我想你自己明白，你透着我到底在看谁？当你看到那对情侣在路灯下拥抱接吻时，你究竟是在为了谁流泪？”

白宁转身离去，他没有说再见，自此之后两人就此分别，融入人海之中，从此消失，老死再也不相往来。彼此之间变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宋廖也没有挽留，因为白宁说的一针见血，将自己丑陋不堪的心思晒在了阳光里，他的脑袋隆隆作响，脚下像踩着棉花飘忽不定。白宁是很好的一个人，错的是自己，恶心的人是自己，抱着龌龊的心思和白宁谈恋爱的人是自己。

但他真的无法忘记盘踞在他脑海里的那个人，他灼烧了宋廖整个青春，留下一大块儿丑陋不时隐隐作痛的伤疤，不断提醒着宋廖曾经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有这样一段时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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