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罪
第一章 逝去的青春（旧版）

“有人说，生活就像一杯苦咖啡。我相信，这句话是对的。只是对于我来说，生活就是寒冬里逐渐消失在暖炉里的火星和结了冰的冷水。没错，我的生活糟透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人生或许会经常这么糟糕，但是那又能怎么样？我还是得活着。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是一个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还是一个大学生，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或许——是美好的吧。

其实也是小事，不就是在人生的花样年华里遇到了一个大渣男，多大点事啊！至于难过嘛。

我是林且轩，今年21岁，是一名大三的医学生。那个我口中的渣男是林支，和我一样都是大三的医学生，他比我大五个月。我们是在军训的时候认识的，不久就相爱了。至今大概快三年了，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我很感谢他，因为他陪着我度过了人生最困难最难熬的时光。

我并不健康，我说的也并非是身体，而是心理。在大二的时候我被检查出了严重的焦郁症，说实话，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感到意外。自己的身体和心理我是最清楚的，我的心理背负着的痛苦和不堪只有我最清楚。尽管我喂了自己无数的心灵鸡汤，但是病发时依旧想离开，离开这个生活的地方，或者，是这个世界！

大学里，我曾选修过心理学。因为我还想活下去，更是因为林支给我的勇气。在我的印象里，他在我的面前只落过一次泪。那时我站在江边大桥上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眼泪落到了我的脸上。我可以感觉到在他的心里，我有着很重的分量。就这样他带着我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困难，他从来不会喂我什么心灵鸡汤，他本身就像一剂良药让我慢慢地开心了起来。

因此他成为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动力，更确切地说他已经变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努力地学习着，想要打造我们两个人幸福美好的未来。可是……”

年前的林且轩看着已经写满了一页的稿纸，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自己的感觉。明明他才是大渣男，可是为什么她想起来的却都是他对自己的好呢？她看着手机，里面一条消息都没有。林支啊林支，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对我宽容呢？

“小轩啊！”

“来了，妈妈。”她赶紧放下了手机，因为这个时间点大概得做饭了。如无意外，妈妈需要她的帮忙。

果然，妈妈正在准备做饭。

“妈妈，今天又吃胡萝卜炖羊肉啊！”她有些不开心，虽然我爱吃羊肉，可是连续吃了三天也是会腻的。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

“妈妈，你一做羊肉就要拿出这个花边的盆子，而且家里两人份的羊肉也只有这个盆子装得下了。旁边的削皮刀是用来削胡萝卜的吧。”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这丫头，妈妈还专门先不拿肉，没想到你还是猜到了。快去冰箱里把羊腿拿出来，再拿三根胡萝卜。”

“胡萝卜，胡萝卜。我都快吃成小兔子了。”

“哪个兔子吃羊肉啊，贫嘴的丫头。”

她只能哀叹一声，拿了羊腿和胡萝卜过来。

“你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妈妈突然问。

“哪个孩子？”

“就你上个月带回来的那个小伙子。”

妈妈的话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说的正是林支。

“挺好的啊！”林且轩的笑容有些僵硬，本来觉得我们两个人一定能走下去，所以才把他带回了家。可是，我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丫头，不要委屈了自己。”

“没有，不委屈。”

“才怪！”妈妈说出了我心里的话，“你是我生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妈，做饭呢！说什么屎尿的多恶心啊！”

“你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其实妈妈说得对，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的心里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他已经离开了我的事实，我把我们的故事写在了微博上，一遍一遍地修改，一遍一遍地写着。却总是写到最后才发现，我已经忘了对他的怨恨，心里和屏幕上剩下的都是他对我的好了。

倘若那时我能想到这些，或许会是不同的结局。没错，我后悔了。但是我却拉不下面子去说一句对不起。这就是自作自受吧！

妈妈叹了口气，知道猜中我心中的伤心事，赶紧就转移了话题：“过几天就要去学校了吧。”

“嗯，他会在北京等我一起走。”

“真的？”

“真的。”

“也好，你走那么远，有个男生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我把胡萝卜切成了块，就一个人回屋里呆着了。他的确会陪着我一同前往学校，每一次都是，从来都没有例外。这么说来，他的确是关心我的。为了送我回家，他不得不独自一人踏上长达三十三个小时的路程。那种枯燥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得了的，他也抱怨过，却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面前的人儿抱住了脑袋，泪水打湿了她的裤脚。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并且觉得因为自私而惭愧着的我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我的内心倍受煎熬，孤独无望并且痛不欲生，五味杂陈。

我想念他的温柔，但是，它很快就不再属于我了。

这些念头让我头痛不已，我想占有他，想把他藏起来。我不愿意任何其它的女生拥抱着他，分享这一份温柔。我这样想着，非常自私却无法自拔。我告诉自己，爱情就是自私的，不能分享。

林支，你知道我在想着你吗？

“小轩，退一步海阔天空。”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的她的身后，“你这孩子只认死理，生活需要你学会变通才行。不论是你还是那个孩子，你们不说就永远都解不开心结。”

“妈妈，我该怎么做？”瘦小的人儿抱住了妈妈，泪水再也压抑不住了。

“告诉他，你的心里深藏着的感情属于谁？”

“嗯嗯，我一定会留住他的。”

妈妈拍拍小轩的肩膀，又继续做她的胡萝卜炖羊肉去了。

或许近三年的感情还能挽回。她这样想着，打开了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林支，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是爱我的。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然而，那边停顿了一刻，就把当时的我拉黑了。那一瞬间，我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冰凉。

林且轩，你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了。

林支，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我了，为什么还要陪我一起去学校，为什么帮我买票，难道这样吊着我的胃口很有意思吗？林支，你真的非要把我伤的遍体鳞伤才会收手吗？

你不仁我不义，从今往后，你找你的美娇娘，我找我的小哥哥。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我赌气地想着。然而拥有心理洁癖的我还是难以接受他的怀里有其他的女生，或者是我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我可以为他孑然一身，但是他不会。我不甘心，我好恨，我恨他就这样无情地转身离开了，我恨这世界对我的不公平。

很快就到了去学校的日子。我从大同出发，准时赶到了北京。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来了。

“小轩。”突然，他出现在了我的背后，带着温柔的笑容，就像初见他时那样能够融化所有冰山的阳光的面容。

“嗯。”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妈妈说得没错，我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没办法和他道歉，所以决定暂时这样就好了。

“去长春的火车快要走了，我们抓紧时间吧！”

“嗯。”

他抓着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我的心痛得厉害，可是我一滴泪也不能落。这是我的骄傲，我不顾后果换来的所谓的尊严。其实，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尊严问题，只不过是在拿捏姿态罢了。

林支有些尴尬，他无奈地站在她的身后，就像以前一样护着她上车。

在车上，我一直强装坚强，拿着书看。而他也一直看着我。

“饿了吗？你从大同来，七八个小时没吃没喝了吧。你说你最爱吃百香果了，这是我从姑姑家的果园摘的，给你吃。”林支递给她两个百香果，然而她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还生气呢。”他笑着坐在了她的床铺上，“对不起，我只是想——”林支的话还没有说完，火车就突然急刹车。眼看小轩就要撞到车玻璃上，林支一把搂住了她，然后两个人一起撞到了玻璃上。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眼前慢慢黑了下去，周围的人惊慌失措的叫声也渐渐消失了。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她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还挂着一个点滴瓶。

“小轩，你怎么样了？”妈妈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着急的不得了。

“妈妈，这是哪里？林支怎么了？”小轩说着就要拔掉针头。

“孩子，你别这样。”

“妈妈，林支的头上，都是血。我看到了，他是为了救我。我想去找他，求求你了，让我去找他吧。”她不知所措地挥舞着双手，眼眶里溢出了泪水。

“孩子啊！”妈妈抱着我，哭的不能自已，“妈妈带你去。”

“这里是唐山吧！”我冷静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的人说。

“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昏迷之前路刚过唐山。医院里的人的说话口音大大小小都有差异，我想都是车上的旅客吧。”

妈妈点了点头说：“还好，脑袋没有撞坏。你说的不错，你们一出事，就被转移到了唐山和周围城镇的医院里来了。医生说你的情况并不严重，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早日醒来。”

“不对，我昏迷几天了？林支怎么样了，他严重吗？”

“那孩子也是可怜，撞到了脑袋，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妈妈的眼神闪躲，痛苦的面容怎么呢掩盖不住。

“妈妈，你在骗我。”小轩看着她说，“你根本就不会撒谎，若他只是昏迷，你不至于这么难过。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紧紧地抱着你。你安然无恙，可是，他，他却——”

我的脑子瞬间就清楚了，从我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清楚过。

“林支死了吗？”我异常安静地问。

妈妈没有作声，只是低下了头抹眼泪。我心里知道，他真的死了。

“孩子，你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我不难过，妈妈，我能见他最后一面吗？”我当时整个人都空了，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是不用再为两个人杂七杂八的事情烦心了的轻松，也像是死而复生的空虚。

过去的我来到了停尸房。他的尸体被处理的很好，仿佛还活着的那般模样。他臂弯上的肌肉结实有力，曾经是为了打篮球，后来为了背我，最后是为了救我。他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就像是残存的烛火。我还活着，你是在为我开心吗？

小轩蹲在了地上，不敢再看他。我终于感觉到了痛苦，泪水落在了地上。

林支，这辈子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也只属于你。

她起身走出了停尸房，来到了林支妈妈的身旁。林支妈妈哭得很伤心，几番都差点昏厥过去。

“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林支妈妈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抓住小轩的衣领，眼泪肆意横流。

“阿姨，林支死了，这都是为了我。我愿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照顾你们二老一辈子。”我说。

“孩子，不怪你。是我们家林支命苦，娶不到你回家。”林支爸爸把林支妈妈扶了起来。

“我自愿的，林支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才会死的。”

“不用了，以后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是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了。”林支爸爸搀扶着林支妈妈就离开了。

小轩恢复得差不多，就去了学校。室友们都挺关心她的，还为她举办了一个欢迎会。那时我们一起去了KTV唱歌，但是我却没什么心情。这个世界越是喧闹，我的心就越是安静。

“林且轩，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帅气的小哥哥了。”寝室老六说。

听了她的话，我原本安静的世界里又出现了林支的影子。

“我不会再找男朋友了。”

老三听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理解，要是有一个男生也能为我这样付出，我可能也会这样选择。”

“瞎说。”老大把老三推到一边去了，“林且轩还年轻，又长得好看。旧情是不能忘，但是人还是要向前看。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考虑考虑。”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老五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火车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急刹车？”

“报道说是技术问题。”老三说。

“技术不好吗？”老五摸了摸下巴说，“这次老二坐的这趟火车听说是由通行公司远程操控的。这种火车在一般情况下都是提前设定好了速度，不可能会突然急刹车。而火车司机不可能不知道急刹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刹车也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篡改了程序。”小轩说。

“这么简单的道理警察不会不懂，但是为什么还要说是司机的责任呢？”老三摸了摸脑袋说。

大家都沉默了，我拿起一大杯啤酒喝下了肚，就自顾自地走出去了。

“林且轩。”老三正准备拉住我，就被老大拦住了。

“林支死了，她的心里肯定难受。你让她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吧。”

外面的天空正在下着大雨，在路灯的映衬下，仿佛漫天飞舞着的泪滴。

“林且轩，你真的难过吗？似乎并不像啊！”突然，不知道是谁在小轩背后说。我漂浮着，也着急地向着四周查看。

“是谁？”她转过头去，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你出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大喊大叫，却没有发现她已经站在了马路中央。突然飞驰而来的货车来不及减速，直接把瘦小的人儿撞飞了出去。

我记得那种感觉：雨滴点点滴滴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眼里，和我的泪水一起滑落，伴着鲜红色的血液一起在马路上流淌，不值钱地流进了下水道。

那一刻我好难过，我知道我也要死了。和林支死时候的感觉不一样，这是真正的难过。

我奋力地瞪大眼睛，可是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还是渐渐暗淡在了我的眼眸里。

我，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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